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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城裡也沒有一戶親戚,小水提議:將外爺送到仙遊川去下葬,讓他和小水的父母在一起,陰府裡也有個照應。
陰曆七月,秋分那日,仙遊川下來了一隻梭子船,接麻子靈柩的是韓文舉。小水在街坊女人的攙扶下,在外爺的靈堂前化了紙,祭了酒,又三磕六拜敬了鐵匠鋪的屋神,最後撲倒在街坊眾人的面前,給上輩人、同輩人作揖致謝,一聲長哭,隨棺材到了州河岸上。
梭子船上,是兩岔鎮船工組織的“響器班”,他們多年來在州河裡吃水飯,差不多的人去過鐵匠鋪打擾過,吃過麻子的茶飯,喝過麻子的烈酒。麻子生前沒有坐過他們的船,死了讓他坐一次,他們給他吹嗩吶,拉二胡,唱孝歌,使他快快樂樂地走過水路。小水則一身孝白,提了一籃子陰錢紙,一把接一把地撒在河面,那樣子很單薄,很悽慘,讓人看著鼻子就酸。但誰也沒說出口,誰也在心裡說:小水的命好苦,她為金狗操碎了心,又為金狗受盡了災,她能登英英的家門說明內情,又這麼撐著活下來,她是清白的,金狗也是清白的,外人的議論一定是瞎猜胡扯了!要不,硬硬朗朗的麻子怎麼會一下子死去呢,這麻子心盛,八成是為外人侮辱小水的事,一口氣窩在肚裡死去的。
麻子的墓穴是挖在其女兒、女婿的墳後的,墓穴挖得很深,下棺的時候,小水卻瘋了一般地跳進墓穴裡不上來,別人拉她,她哭著說:“外爺是為我死了的呀,讓我給外爺暖暖這冷土啊!”竟伏在墓穴底,淚水湧流。誰也不忍心看這場面,全趴在墓穴口哭。等韓文舉和福運從墓穴抱著她上來,小水已經昏過去了。
埋葬了麻子鐵匠,小水臥炕睡倒了十天。過了“三七”,情緒慢慢緩下來,小水再沒有去白石寨,每日就來仙遊川渡口上給韓文舉做飯,洗衣,陪說話兒。韓文舉對於麻子死後小水回到了自己身邊,從這一點講,他對麻子的死並沒有多少悲苦,常常自個讓小水炒一碟菜,自斟自飲。這日喝下半壺酒,也喊小水來喝幾盅時,小水卻不見了。走出艙來,小水坐在岸頭的石頭上,待著眼兒看河水。
韓文舉說:“小水,我喊你沒聽見嗎?你怎不陪我喝幾盅,我是不如麻子外爺嗎?”
小水突然眼淚流下來,想起外爺的和善。外爺雖然也是酒鬼,但他喝醉了說話卻清白,句句都是疼小水的。
韓文舉也覺出自己不是了,說:“小水,伯伯不好,使小水傷心了。伯伯獨自野慣了的人,可心裡還是疼小水的。我知道你呆在家裡心裡不好受,伯伯這幾日也正為你想著一件事哩。”
小水還是沒有動。
韓文舉又說:“不是誇口,伯伯在這兩岔鄉上,是肚裡有文墨的人,雖然伯伯是瞎學了,學了沒用場,還在渡口上撐船,但伯伯是看得清這天下形勢的!現在看來,田家倒不了,鞏家也倒不了,好不容易出了個金狗,金狗也被招安了,做了人家的女婿……”
小水想笑伯伯,但沒有笑起來,一雙圓眼盯著伯伯那張薄嘴,不明白他話這麼多!
韓文舉卻還在說:“這金狗他孃的不是‘看山狗’託生的,是哈巴狗!他害了你,也害了咱仙遊川、兩岔鎮,這些伯伯也就不提了!我是說,人家該好過的讓人家好過去,咱日月窮就過咱窮日月。原先金狗在時,他英武著和田家鬧,田家恨他怕他,田家也恨咱怕咱,現在金狗歸順了人家,我想他田家還能再恨咱嗎?當官的不愛民,沒有民他還給誰當官?所以伯伯想去給田中正低個頭,看河運隊能不能也讓你去?你女兒家撐不了船,卻可以在白石寨貨棧幹事嘛。咱沒有錢入他們的股,可咱還有白石寨你外爺的那兩間鐵匠鋪,可以再擴大個貨棧呀!”
小水知道伯伯在說酒話了,只是不聽,待說出他的打算,她就急了:“伯伯,你想的好主意,拿我外爺的鐵匠鋪去入股,我就那麼想到河運隊去嗎?”
韓文舉說:“你在家,伯伯盼不得有個說話的,可你苦苦愁愁的樣子,伯伯不能不管啊!世事就是這世事,伯伯還能活幾天,你總不能這麼可可憐憐一輩子啊!河運隊正紅火,或許將來真成大氣候,縣上也說不定要接收管理的,到時候,你還可以希望做個幹國家事的人哩!”
小水說:“我死也不給他田家低這個頭的!”
韓文舉說:“你不去說我去說嘛!我韓文舉把他怎麼啦,我就是愛說話嘛,罵過他嘛,可誰不知道我這嘴有了酒就沒個開關?”
小水不願意再聽伯伯說下去,抬起身便上岸回家去了。
韓文舉討了沒趣,就將剩酒全部喝完,喝完了他也就醉沉了,醉沉了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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