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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情書》 (完結)
作者:楚楓嵐
第 1 章
民國三十九年,四月二十日,晴。
慕言:
不覺已是春暮。昨日夜晚才下過一場透雨,今早卻又是豔陽,此刻坐在窗前向院中望去,雜花亂目,滿樹婆娑,顏色穠麗而耀眼。這會是我在這裡度過的第一個夏季,想必是潮溼悶熱的;就像這異鄉的一切,如此濃烈熾烈,簡直到了絕望的地步。我開始想念故園的初夏,雨後晴空如洗,陽光正好,庭前的木香才開了半樹——可還記得?那便是我初次見到你。
他停下了筆,對著滿紙字跡緩緩閉上了眼睛,似是在回想那日的初見。這些年過去,那幕記憶早被歲月沖洗成一幀舊照,只因翻看得太多,漸已泛黃斑駁,卻依然歷歷在目。
那一年,宋致白二十五歲,程慕言十七歲。
才下過一場薄雨,青石地面有點溼。宋致白從大門一路走進後院,白西裝的褲腳便濺了幾星稀薄的泥水。庭中木香花架子底下,宋父正仰面躺著藤椅上,腰間搭了條毛毯,雙眼緊閉,似是睡熟了過去。一看到宋致白走過來,坐在旁邊的程美雲忙站起來,迎著他微笑道:“大少爺回來了?”
宋致白點點頭,走到宋父對面坐下,問道:“父親都還好?”程美雲笑道:“都好。就是一直唸叨著大少爺還不過來,我說去趟西安怎麼也得十天半個月的,哪能就回來呢。”說完便對著他討好地笑。宋致白情知自己這老爺子絕對說不出這一番話來,卻也不想揭穿,只是極淡薄地笑笑,垂下眼睛點了根菸。程美雲自己空落落笑了一刻,便做出恍然想起的樣子:“瞧我,差點忘跟大少爺說了。”說著轉臉對著花架那頭招了招手,笑吟吟地用蘇州話喚道:“阿康,哪會仔還弗來見杜表顧(還不來見大表哥)?”
花架對面的迴廊拐角處有個人影一晃。宋致白這才注意到,原來那處枝蔓濃密裡還隱著個人。因為陽光打著眼,只能瞥見個清削修長的輪廓。待略走近些一看,也不過十八九歲年紀,穿著一件白棉襯衣,臉色是江南人慣有的牙白,眉眼倒是和程美雲幾分相似。程美雲笑道:“阿康是我大哥家的侄子,這回過來中央大學讀書的——阿康,快叫表哥?”說話間那人已沿著迴廊走了過來,一手還夾著書,一手伸到宋致白麵前,開口倒是流利純正的國語:“程慕言。宋先生好。”
宋致白站起身,接過他手握了握,道:“宋致白。不知程先生此來讀的哪一科?”程慕言答道:“政治學。”宋致白點點頭道:“安邦治國,前途不可限量。”說完便不再與他搭訕,又坐下和程美雲說起後天老爺子的壽宴。他是眾人堆裡拔尖的刻薄精細主兒,哪能聽不出程慕言把“表哥”換成“宋先生”的疏遠意思,不過倒真絲毫不介意——根本不值得他介意。更何況,這句“表哥”若叫了只怕更叫人不舒服——程美雲並非宋老爺子正經的續絃,甚或連姨太太也算不上,借用宋致白那嫁到美利堅的大姐的刻薄話,“不過是個老姘頭罷了”。
這裡頭的隱情說來話長,牽涉了宋父宋母連同程美雲一輩子的恩怨。宋母孃家姓沈,出身北平大門戶,世代書香高官,祖父位至侍郎,改朝換代後,叔父長兄又在國民政府裡任要職,因此當初沈小姐硬跟了商人之子的宋捷文,委實可稱得上“下嫁”。宋捷文初時對髮妻感激有加,藉著沈家威勢,宋氏生意也越做越大,兩人很是恩愛了幾年。直到一雙兒女相繼出世,髮妻人到中年,宋捷文則又遇見了小家碧玉的程美雲。宋母得知後狠狠大鬧一場,宋捷文一來有愧妻子,二來畏忌青雲直上的沈兄,只能將程美雲和女兒和娉養在外頭,且承諾其“生不進門,死不進墳”。宋母拼著一口氣,一直壓著程美雲到自己下世,臨死還囑咐兒子不許這對母女進宅。只是兩年後南京淪陷,全家隨著沈兄一行倉惶搬往重慶,宋捷文驚憤下生了重病,躺在病榻上氣息奄奄地望著兒子,很有點示弱乞憐的意思。宋致白也就順水推舟表示,可以讓程美雲過來照看幾天。當然宋父痊癒之後,程美雲母女再也沒走。為此宋和嫻一封長信漂洋過海,咬牙切齒痛罵弟弟愧對先慈,十足的“沒腦筋”“濫好人”,那架勢只恨不能罔顧戰火親身回國,驅逐鳩佔,清理家門。
宋致白當然不是什麼“濫好人”。宋大公子受的西化教育,又跟他那位權力場上翻雲覆雨的舅舅沈部長學得久了,面上是一派新式的寡淡隨意,骨子裡卻中西合璧了國人的自私精明和洋人的實用主義。他之所以肯讓程美雲母女進門,其實還是出自最刻骨的算計:一來危難之中打動老爺子情腸,以後與自己更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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