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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蟲兒第一章(1)

下午,將近申末時分,大通河北岸筆直平坦的官道上,一個男人甩開了大步朝著京城疾疾走著。他二十七八歲年紀,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清秀的臉上帶著幾分莊嚴的使命感,幾分疲倦,幾分悲慼,似乎還有幾分無奈。洗得泛白的竹布小褂早已被汗水浸溼,棉紙一般糊在身上,透出了一塊一塊斑駁的面板顏色,一條粗且黑的長辮子垂在前胸,辮梢被腰間的白布帶緊緊束牢,路上蕩起的塵土撲滿了他的青市布單褲,兩爿繃在鞋面上的白布片兒因著針腳的斷裂已經開張,隨著急促的腳步一掀一合,彷彿是牲畜扇動著的一對不安分的耳朵。

這是咸豐八年的初秋。雖然已經進入了農曆八月,偏在頭頂上的那一輪太陽卻仍不甘寂寞地與人較著後勁,頑強地顯示著“秋老虎”的餘威,現下,眼瞧著一寸寸一尺尺向著西方緩慢移去,烈騰騰的光焰依舊毫不示弱,麥芒似的刺著行人的眼睛。

戴著孝的男人將肩上挎著的藍布包換到了另一邊,抬頭望望天空,由不得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姓朱,名紹文,系祖籍浙江的漢軍旗人,自小跟隨在京師巡捕營當差的父親長大,母親和妹妹一直住在紹興鄉下,天各一方,靠著幾畝薄田艱難地捱度時光。父親朱大官可說是為清廷挎了多半輩子的腰刀,幾十年打打殺殺不知流了幾瓢幾碗的熱血,落了幾寬幾窄的傷疤,到頭來也只混了個兵頭將尾。眼見得自己這一輩子已沒有了“光宗耀祖”的指望,遂將全部的心血和希冀都寄託在了唯一的兒子朱紹文身上。北京是個什麼地界?聲色犬馬,花團錦簇,可他吃喝嫖賭一樣不沾,省吃儉用仔細周全,恨不能連別人夾剪下落的銀子末都收攏積攢起來,目的只有一個,就為供兒子讀書進學,將後來考取個功名,替祖宗掙一份光彩,讓自己喘一口順氣。朱紹文少小聰慧,十六歲進宛平縣學,轉過年便是歲考,一連五場考試順順當當便下來了,無論八股文、試帖詩,還是經論、律賦,都答得圓圓滿滿,少年得志,一舉中了秀才。按照大清的規制,若無恩科,鄉試慣常三年一舉,以子、卯、午、酉為正科,可誰知,從二十歲開始參加鄉試,便運乖命蹇,京都貢院三進三出,皆榜上無名。轉瞬間他便是將至三十的人了,眼見今年又到了跳躍龍門的當口,一個月前突然接到了鄉鄰報來的凶信,老母親病篤,岌岌可危,父親營務繁忙請不下假,無奈,他只好獨自一人趕回了紹興。到家的當晚,母親便嚥了氣。朱紹文計算了臨考的時間,僅僅守孝三天,只好留下妹妹朱慧蘭一個人打理未盡的事宜,起身一馬三刻直返北京。不料,所乘的客船行至通州張家灣時,艄公患了腹瀉,無力再往前走了,一時間又搭不上別的腳,心知後天即是考期,萬萬耽誤不得,只得舍舟登岸一路攢趕過來。

他的耳邊再一次響起了臨行前父親對他的叮嚀:“紹文,早去早回,你娘遲早是要走的人,不能因此荒怠了大事。咱們朱家上幾輩都是讀書人,只有我這不肖子孫從了戎,爹實實愧對祖宗。還記得我為什麼給你起這麼個名字嗎?紹,乃繼承之意,文,正是文翰之文,我是要你繼承起先人的事業,給咱朱家正個名!我不求你能成為什麼一代文宗、鴻儒大彥,也不指望你大魁天下奪個狀元,你好歹掙下個孝廉的名分,也就能讓爹死時閉眼了。”至此,他又想起了剛剛死去的娘,由不得眼圈紅上來,他是個孝子,難以違逆父親的意願,不能輕易冷落了老父的一顆心。可他實在已經感到厭倦了,對於他自己而言,得中能怎麼樣?中不上又能怎麼樣?俗話說,“榜上無名,腳下有路”,一個堂堂正正的漢子,又何必非得順著科考的窄衚衕一條道走到黑,非得最後落個窮經皓首的結果不可?就為了這一搏,春節一過,朱紹文便辭了西直門“百本堂”書鋪的抄寫營生,一天到晚悶在家裡埋頭苦讀。儘管如此,他心裡卻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這裡邊的蟲兒!這些年,他活得太累,太拘謹!他暗暗拿定了主意,今年將是他最後一次參加鄉試,成敗與否,便都要畫上一個句號。

天熱得邪乎,一絲絲風兒也沒有,腳下渾濁的大通河波瀾不起,猶如一條汗漬斑斑滿是皺褶的土布腰帶向前鋪展開去。自從三年前朝廷的漕運改走了海路,這一條曾經是南北運輸命脈的大運河便日漸消沉起來。大道的北側,是一望無際密密匝匝的高粱地,槍戟似的綴著一簇簇火紅的纓穗。偶爾,由幾輛拉貨的馬車從路上駛過,滿滿當當載著碧綠的西瓜或是黃澄澄的京梨,擠得車把式都難有容身的地方,轔轔蕭蕭,蕩起一片煙塵,留下幾縷瓜果的清香。朱紹文估摸著,照此速度,天黑之前無論如何也能趕到城裡了。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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