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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逼問，輕輕轉開了話題：&ldo;母妃，這次我被困魏軍，聽說北魏就有位王爺，肩後有七顆紅痣，聽說，他的母親是霓裳夫人……母妃，這個人……是不是……是不是母妃失落在戰亂中的兒子？&rdo;&ldo;霓裳……&rdo;幽緲著目光，母親似乎在唸著自己前世的名字，&ldo;霓裳……唉，我本名叫玉柔，可拓跋弘嫌這個名字土氣，又說我舞跳得好，就給我改了名，叫霓裳……&rdo;進一步印證著拓跋頊的身世，我心下更是慘淡，只強笑道：&ldo;不過這位王爺的七顆痣，是在左後肩，不是在母妃所說的右後肩。&rdo;&ldo;左後肩……右後肩……沒什麼要緊罷？&rdo;母親瑟縮了一下，啞聲一笑，&ldo;不過他活下來了，呵，活下來了……&rdo;母親說著，又迷糊昏睡過去。因她病情沉重，我也不敢遠離，只在她的禪房中鋪了c黃榻睡著，半夜卻又被母親的慘叫驚醒，&ldo;錦容，錦容……我並不想搶走你的孩子！&rdo;渾身的血液驀地冰冷，我立刻從c黃上跳起，一邊讓侍女去叫御醫，一邊將母親抱在懷中低聲安慰。母親正在高燒中，渾身燙的怕人，連掉下的淚珠都燙著我的手背。&ldo;我看到那孩子便想起錦容……我討厭拓跋弘，討厭他的孩子！可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錦容太輕狂，竟敢拿著那孩子要脅我……我並不想殺她，不想……&rdo;母親失聲痛哭，斷斷續續地說著，而我也在那凌亂的敘述中漸漸理出了頭緒，只覺一顆心一忽兒涼，一忽兒熱，浮沉不定。母親被魏帝強搶入宮，卻討厭每晚和拓跋弘在一處，有時便有意將他灌醉，熄了燭火，在侍女中找個跟她身量差不多的去侍寢。後來侍女有了身孕，她便也裝作有孕，一則免了侍寢之苦，二則也想著有個孩子伴在身邊，好從此不再想著那個被拓跋弘打掉的胎兒。那名侍女產下一名男嬰後，難免驕縱些，遂被母親令人秘密處死。她雖有心利用那孩子保全自己的地位，想將他當作親生骨ròu來養，可那男嬰長得很像拓跋弘，又每每讓她記起被害的侍女，心中不安，對這孩子並不親近，以致根本不記得他那所謂的帝王印記，到底長在左肩，還是右肩。那個侍女，拓跋頊的親生母親，便叫錦容。－－－－－－－－－－－－－－－－－－－－－－－－－－－－－－－－－－－－－錯了，原來又錯了。母親針灸後陷入沉睡時，我的周身卻也似著了火一般，不規則跳動的心臟彷彿要跳出胸腔。我緊緊蜷在衾被間，屏著呼吸，用手使勁地按著胸口，使勁按著……卻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地疼痛和暈眩直捲上來。拓跋氏兩代帝王，他的父親與兄長，都喪生在南人手中；而我生父蕭彥，同樣因他們兄弟而死。於家，於國，我們之間，存在的無非是血海深仇。如今，居然又多了一樣仇恨，一宗早已被戰亂和硝煙掩蓋無蹤的宮廷血案。拓跋頊一直苦苦尋找的母親，竟是他自己的殺母仇人。一切都錯了，錯了。我究竟還在冀盼些什麼？又有什麼資格，再去冀盼什麼？以為恩怨早已算不清，原來，到底我欠他的更多，更多。－－－－－－－－－－－－－－－－－－－－－－－－－－－－－－－－－－－－－母親在兩日後病逝。許是聽說那個男嬰在亂世中好好地存活下來，她走得還算安心。而我，卻病了，連著好幾天的高燒不退。御醫說是傷心過度，又著了涼，需要好生調理，因此給宮中傳了訊息後，繼續留在山上養病。強撐著安排了母親的葬禮，我一時也不敢回到蕭寶溶身邊去。每晚燒到意識模糊之際，我咬緊唇，不肯吐出一個字。我怕我吐出的，也會是那個原已下定決心忘記的那人的名字。寂靜的黑夜中，我悄悄地伸出手，用指甲在被褥下的木板上一筆一筆劃著字。劃了一個又一個……又隔了好久，我才意識到，我一直寫著的，其實只有一個字。頊，頊，頊，頊……每個夜晚，寫上無數遍……不像刻在木板上，而像刻在心頭，一下一下狠狠撓著，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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