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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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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全黑了,夜色籠罩著周圍的一切。只有傑明娜手電筒的那一小圈光亮在五步開外的一個個小雪堆上跳躍移動,不僅不能給走路的人照亮,反而更讓人摸不準方向。四周是漆黑的夜色,那座房屋已經落在身後。當她還是個小女孩子的時候,住在那裡的許多人就知道她。聽人家說,她後來的丈夫安季波夫也是在那兒從一個小孩子長大成人的。

傑明娜用一種寬容、戲弄的口氣對他說:“再往下走您當真不用手電能走到家嗎?啊?要不我把電筒給您,醫生同志。是的,那時我們都還是小女孩呢,我真的迷戀過她,愛得忘乎所以。她們家有個縫紉作坊,我是她們那兒的徒工。今年我還見到過她。她到我這裡來過,是中途路過莫斯科的。我跟她說,你真傻,還要到哪兒去呀?留下來吧,我們住在一起,再給你找個工作。都白說!她不樂意。這是她自己的事。她嫁給帕什卡是憑著理智,可不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從那以後就變得喜怒無常。她到底還是走啦。”

“您對她是怎麼想的?”

“小心,這裡很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在門前倒髒水,可是絲毫不起作用。我對她是怎麼想的?我能想什麼?有什麼可想的。沒有時間。我就是這麼活著。我沒敢告訴她,她那當軍人的弟弟,好像是給處決了。至於她母親,也就是我先前的老闆娘,我還是要幫助的,給她幫點忙。好啦,我到了,再見。”

他們於是分了手。傑明娜的電筒的亮光掃到一條窄小的石砌樓梯,接著往前照亮了逐級向上的骯髒剝蝕的牆壁,把黑暗留給了醫生。右邊是凱旋花園路,左邊是篷車花園路。在遠處漆黑的雪地上,這兩條夾在石砌樓房當中的街道已經不像是通常意義的路面,倒彷彿是烏拉爾或西伯利亞人跡罕至的密林裡的兩條林間小道。

家裡是又明亮、又溫暖。

“怎麼這麼晚?”安東寧娜·亞歷山德羅夫娜問了一句,不等他回答就接著說:“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怪事,出奇得無法解釋。我忘了跟你說。昨天爸爸把鬧鐘弄壞了,懊喪到了極點。家裡就剩這一個了。他翻來覆去地修,怎麼也修不好。街角上的修表匠開口就要三磅麵包,真是從來沒聽說過的價錢。該怎麼辦呢?爸爸簡直絕望了。可是突然之間,你想想看,就在一小時以前,清脆震耳的鈴聲響了!拿過來一看,它又走起來了!”

“這是敲響了我要得傷寒病的鐘聲。”尤里·安德烈耶維奇開玩笑地說,接著就給家裡人講了那位女病人和座鐘的事。

不過,他是在這以後又過了很久才得傷寒病的。在這中間,日瓦戈一家的困窘達到了頂點。他們缺吃少穿,身體也快垮了。尤里·安德烈耶維奇找到了那位曾被他救過的遭了搶劫的黨員。那人盡其所能為醫生做了一切。但是,內戰開始了。他的這位庇護人經常出差在外。而且,這個人根據自己的信念認為當時的種種困難是很自然的,但絕不對人說他也在捱餓。

尤里·安德烈耶維奇也試著去找過住在特維爾城門附近的那位來辦員。但是,近幾個月來此人蹤跡沓然,關於他那位病癒的妻子也得不到一點訊息。那棟房子裡的住戶也完全變了。傑明娜上了前線,想找管房子的加利烏林娜也沒有找到。

有一次他得到了按官價配給的劈柴,要從溫達夫斯基車站拉回來。沿著一眼望不到頭的梅山斯卡亞大街,他一路走著伴送車伕和那匹拖運這筆意外財富的劣馬。醫生突然間覺得梅山斯卡亞大街變得不是原來的樣子,自己的身體也跌跌撞撞,兩腿支援不住。他知道這下子完了,事情糟了——傷寒病發作。車伕把這個倒下去的人救了起來。醫生已經不記得是怎麼勉勉強強把他放到劈柴堆上拉回家去的。

整整兩個星期他斷斷續續地處在塘妄狀態中。在幻覺中,他看到東尼啞把兩條大街擺到書桌上,左邊是篷車花園路,右邊是凱旋花園路,然後把他那盞溫熱的桔黃色檯燈朝它們跟前推了推。於是街上就變得明亮了,可以工作了,他就寫作起來。

他寫得興味正濃,而且十分順手,內容都是一向想寫並且早該寫成的東西,只不過從來沒有能做到,但現在卻一航而就。只是偶爾有個男孩子來打擾他,那孩子長著兩隻窄小的吉爾吉斯人似的眼睛,穿了一件在西伯利亞或者烏拉爾常見的那種兩面帶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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