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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去吧,路上小心,然後就叫計程車走了。
那天晚上,我怎麼都睡不著,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白天的事兒,回想自己慌慌張張地在車裡換衣服,提心吊膽。想著小晏在大庭廣眾的商場門口摘那個小价籤牌兒。想著劉星的貧和我媽那些冰冷寂寞的話。還有葉雨滿眼的憂傷,複雜的憂傷,她究竟要跟我說些什麼呢?不敢想象!
我開著電視,胡亂按著遙控,長期不在家裡住,那些頻道的序號都忘了,這讓我感到一定程度的難過,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會忘記吉他,忘記五線譜,忘記現在的夢想和做過的事,然後一無所獲。其實做人什麼都好,就是腦袋太小了,不知不覺,就把曾經反覆備份的東西擠了出去,然後還沒有意識到。
突然發現這是一個無比憂傷的夜晚,原來憂傷這玩意兒也會傳染的。從金州回來之後,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膽戰心驚,就感覺自己挺對不起我媽的,對不起葉雨,對不起柳仲她們,好像每一個人我都對不起。我恍惚感到她們似乎知道了一些什麼,可是她們知道了什麼呢?我做過什麼怕她們知道的事情嗎?
黑暗裡,熒屏那麼刺眼,讓我突然想到別人說的一句話,說現實當中的路就像電影片道的選擇一樣,換頻道的時候會有一些捨不得,但又忍不住想要找到更精彩的節目,也許會失望,也許是欣喜,儘管無法確定卻願意冒險嘗試,並且義無反顧。
——人好像都這樣。
這一夜異常煩躁,因為想得太多了。我縮在小毯兒裡,就跟匍匐前進似的趴在床上,腳在床頭,頭在床尾,光露兩隻眼珠子看電視。過去我回到家裡也會煩躁,因為我一回家就會覺得清冷,就會想起我爸,想起他做的那些少兒不宜的事情,他對我媽的昧心,對我的冷漠,對這個家的不聞不問。永遠耷拉著一張臭臉,神出鬼沒,永遠是一副沮喪失望的模樣,好像我和我媽都欠他的,這輩子都欠他的!
我有時候真替我媽感到委屈,嫁誰不好,非要嫁給這張臭臉,這樣不回家的人,弄得自己心神憔悴,還給親朋好友說長論短。上回,我和我媽去菜市場買菜,遇到以前住在老房子時的一個鄰居,小菲她媽,倆人噓寒問暖了一會兒,人家握著我媽的手特憐恤地說,陽陽她媽呀,你們家老吳還跟外面不回家吧?你看你老的,這才一年沒見面差點認不出你來了。我媽整張臉“唰”地一下全紅了,我媽磕磕巴巴說,是呀,我們家老吳現在在南京幹活兒,挺大的一個專案,建橋,估計明年才能完工呢,哪有時間回來啊!
當時,大概菜市場裡頭人太多了,空氣不流通,我媽熱得都出汗了,滿臉汗珠。
我爸的確是在南京建一座大橋,也確實得明年才能竣工,但他神出鬼沒又不是一年兩年了,打從我記事那天起,他就沒在家裡呆上一個禮拜,呆最長一回也不過三四天,就好像跟這個家有什麼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似的,回來了也住不下。我媽跟人家小菲她媽那麼說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媽特可憐。外公過世早,要是他還在的話,看到我媽現在過的生活,肯定會後悔當初對這樁婚事的堅持,沒準兒,他老人家就是因為這樁婚事後悔死的,要不怎麼死那麼早,我都沒見過。
第二章 撫摸灰塵(57)
這些年,我爸在南京能站穩全靠葉大伯,修鐵路,建大橋,全是利潤可觀的穩當專案。葉大伯升了之後,我爸跟南京搞土建就更站得住腳了,一幢一幢的居民小區,大型商廈,葉大伯總有辦法讓我爸輕而易舉地中標,毫不費力地賺錢。估計我爸要是能分身,有孫悟空那樣拔把毛就能變些猴子猴孫的能耐,那南京的大小建築都給他一人包了,那真叫一個營私舞弊,朋比為奸!
我媽說,我爸根本沒資質幹橋樑公路的活,就像普通司機開計程車,計程車司機除了要考駕駛證還得有從業資格證,從業資格證是乘客安全的考核保證,我爸的水平只能搞普通土建專案,建橋修路的活兒,國家對人員方面是有專門要求的,他根本勝任不了。這往小的說,葉大伯那是營私舞弊,往大的說就是犯法,得蹲大獄。葉大伯跟我爸這麼多年來一直要好,不是的話,他也不能把葉雨寄養在我們家裡,可國家的錢豈能用來鞏固這些私人感情。我媽說他們這麼下去早晚出事兒,出大事兒。我媽每次一說起這些馬上就愁眉不展,我總聽得心不在焉,我跟我爸整個兒倆陌生人,我才不會管他出什麼事呢!只要我媽健健康康的,長命百歲,什麼張三李四王二麻,管他們誰死誰活,都他媽跟我沒關係!
我不是一個會親暱的人,不會表達,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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