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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嶺陷入重重包圍之中。駝龍見二龍嚥了氣,飛身上馬率領眾匪徒傾盡全力狼奔豕突,怎奈力量相差懸殊,轉眼之間,死的死,降的降。一場激戰過後,“仁義軍”殘部全部被殲滅。戰鬥結束後,士兵們並沒有在俘虜中找到駝龍,直到打掃完戰場,仍未找到她的屍首……
消滅了摩天嶺綹子,耿玉崑從軍的經歷也宣告結束了。自那場激戰之後,耿玉崑的眼前就老是晃動著一片猩紅,漫同洶湧的潮水,夢裡夢外,總能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一閉上眼睛,土車子奮力掄刀的身影便冉冉升起,立於雲端之上,巍峨如山,繼而又是土車子那死不瞑目圓睜著的不甘心的眼睛。
這一單元即將接近尾聲了。從一開始,我就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造成關東匪患連綿不絕的根本原因在於社會制度上的缺陷,是不公平的社會制度造就了這一扭曲的社會現象和這個特殊的社會群體,加之軍閥混戰為滋生惡勢力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他們在從起局到走向自我滅亡的過程中,始終糾纏在與大糧戶或官府之間的恩怨情仇裡,而他們之間製造出來的種種恩怨,卻要由這些樸實的莊稼人來陪同承擔。
關東百姓慘烈而悲壯的掙扎與抗爭固然令人感嘆,他們的壯舉也是可贊可敬的。但有一點,這些“英雄”們在閉上痛苦的雙眼之前,能知道這場災難的根源在哪嗎?
——莽莽長白山,滔滔松江水,見證著千百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殘局17
若干年後,耿玉崑已經老了。老邁的耿玉崑十分受人愛戴。孩子們見到他,老遠便歡呼:“二爺二爺,明白二爺!”鳥兒一樣兒朝他奔過去,摟著大腿跟他親熱。每當這時,他總會摩挲孩子的頭頂,快樂地斥罵一句:“這群小王八羔子,沒大沒小。二爺就二爺唄,還媽巴子的明白二爺!”遇上耿玉崑到雜貨鋪喝酒,便是孩子們的運氣,他會毫不吝惜地抓一把糖果分給他們,看著歡呼遠去的身影,耿玉崑舒心暢快。
雜貨鋪掌櫃的是耿玉崑多年的老友,每次來到鋪子裡都不入座,立於櫃檯前,要二兩白酒,吮兩口酒碗就見了底。耿玉崑的眼睛裡揉不得沙子,他的嘴如同酒提鬥一樣標準。多了,碗裡能剩下,少了,嘴裡裝不滿。如此,掌櫃的自然不敢跟他耍滑鬧鬼兒。二兩白酒下肚,心裡熱哄哄的臉也變了顏色,伸出長舌頭來咂咂,卻不忘嗔怪幾句:“告訴我,這是酒嗎?你小子這回可得給我說明白——你老實說,你這是水裡兌酒哇還是酒裡兌水?”
掌櫃的聞言嬉皮笑臉,邊擦抹櫃檯,邊忙說拜年話:“我的老二哥,您是金口玉牙,求您嘴上留情。這話要是別人說,我當是一個屁,可從您嘴說出去可就壞了我的名聲……要不,您再來一碗得了!”耿玉崑便不客氣的再喝他一碗。這碗酒掌櫃的是斷不能收錢的,他卻不佔人家便宜,臨走時親熱地罵一句,把酒錢悉數丟在櫃檯上。
這些都是耿玉崑受人尊敬的原因。孩子愛聽故事,他就給他們講故事。他講的楊金豹下山救母,薛丁山三請樊梨花的故事引人入勝。據說,他不僅會講全套的《夜譚隨錄》(他管它叫“鬼狐傳”),儘管小孩子們軟磨硬泡,他卻從來不讓他們聽那些孤魂野鬼的故事。他說小孩子腦子嫩,承受不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更多的時候是講《紅羅女三打契丹》《女真譜》《忠烈罕王》。他“說部”意在燃犀明理,當然要有一些規矩和原則——不給小孩子講“鬼狐傳”《西遊記》之類,不給年歲大的人說《三國》。 他說,老不看三國,少不看西遊,這是老輩人訂立的規矩,便嚴格遵守。每年掛鋤農活不忙時,大人孩子都坐在樹陰下聽他痛快淋漓地講一回。後來,他的年紀大了便輕易不講了,必要到大年三十兒才講一通,聽眾裡就多了些半大小子和姑娘,也有那沒成家的漢子。那時候,不管大人還是孩子能擠在老漢的熱炕上,聽他說部講古是件令人陶醉的事——包著餃子聽著故事,儼然成了守歲時不可或缺的一項主要內容。
耿玉崑年輕時當過兵殺過豬開過大車店。開店供往來的車把式歇息也為了養家餬口;殺豬的本領被譽為一流,一刀捅進去必沒有殺第二刀的道理;且是遠近聞名的大師傅,紅白兩案手藝一應俱精,哪家操辦個婚喪嫁娶,房屋上樑的大事小情都要請上耿二先生主灶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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