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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的天穹。這裡的一條臺階,德加可能就在那兒蹲著,正抓住一位走過的女人畫他初期的素描;那邊小街旁有一塊石頭,莫第里亞尼也許曾經在上面坐著,給匆匆忙忙的行人畫速寫,隨後,以五分錢的低廉價格,就賣出了無比優美的傑作;勞特累克一定經常跛著腿打這兒走過,因為,“紅磨房”也就在這裡;凡·高還在這附近住過兩年,勤奮,發狂,思索,作畫,可命運比莫第里亞尼還糟糕。凡·高的作品秉性乖戾,要等他本人死後作品才會復活,一翻身就站起來,馬上直衝雲霄而去。這些畫家呀!他們有時糾纏不休,有時卻溫順婉柔,有時高歌狂放,得趁他們的性子和情緒。蒙馬特有自己的稟賦,始終如一。不論是晴空萬里,或者秋雨空濛,蒙馬特都有自己特有的韻律,一以貫之。藝術、美、思想、情調和才能,是蒙馬特順手就發給遊客的宣傳冊子。這一切一切,構成了蒙馬特雄渾而奇崛的性格……
《花妖》28(2)
這天,恆棠乘公交車到高地東南角的“斯丹寇克路”下車,走在周圍的碎石小路上。周圍有賣三明治的,剛剛煮出來的澆頭暖香撲鼻,他不禁也買了一個,邊走邊吃起來。這時,向正北望去,就是那平常潔白莊嚴秀媚的聖心修道院。今天恆棠心情好而舒放,所以,連聖心也積極配合,看起來就活像一尊巨型的大奶油蛋糕了。不過,恆棠今天卻不同往日,不是向誘人饞涎欲滴的蛋糕走去,而是朝著西北方向爬坡。因為他的目的地蒙馬特公墓,正是在那個方位。爬坡他並不感到吃力。抗戰當中,全家逃難到重慶,跟這兒簡直一模一樣。正如山城重慶是建在群山上,蒙馬特高地是在小丘上。在這種地方上坡下坡,叫人頻頻想到中國古人的詩句:“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詩情畫意在心頭,他就像腳底下塗抹了潤滑油。他頓時覺得,自己就是行進在二月花當中了。在蒙馬特這裡,還可以觀賞到許多別處的植物品種,像威嚴典雅的皇家泡桐(Paulownia imp�rial),光從上面長著黑黑的蘑菇就可以辨認的白蠟樹(Frêne),甚至還有日本槐(Sophora du Japon),更有一棵棵椴樹,把巨大的陰影投向斑駁的路面。紫藤花尤其多,一團團的,懸掛在矮牆外邊,巴黎少女一般那麼笑靨迎人。小街兩旁,都是住戶人家,要麼就是小商店、小食品店。屋門店門有的開在高處,遊客爬上幾級臺階,才到得了門口。這時,遊客又比原先在街頭高了點,視線又遠了一點,就頓時有“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之感了。小店裡的姑娘點頭含笑,特別殷勤,一連聲的“Merci! Merci beaucoup”(謝謝!多謝),感謝他氣喘吁吁地爬上山坡來,光顧她的人和她的店。小街陋巷多的是石子路,分發給人一種古樸歸真的感情。恆棠又忽然回到了大仲馬小說的時代。劍客們坐騎的蹄子正在敲打著石子路面,而夜晚的斜光照射過來,石子一個個都有一片側面發光。蒙馬特就靠這些四通八達的石子路,建築了她的聯絡網路,堆壘了她的社會關係,成就了她的往日光輝。因為這天是禮拜天,蒙馬特日常生活的節拍舒緩得像蝸牛爬。有趣的是看那些小街道,恰好像蝸牛爬過一般,也就留下了磷光片片。今天居民有空到戶外閒散,有人在玩猜牌遊戲,喧鬧的聲音此起彼伏。街道旁邊有小店,大都是出售明信片和小擺設的,趁著假日盡情展露陳年的風姿。恆棠禁不住誘惑,也買了幾張,回去寫給父母親。事先帶了一冊舊的旅遊手冊,曉得他先得七彎八拐,尋找“女主持廣場”,然後再繞到“故都廣場”,蒙馬特墓園就能遙遙在望了。
恆棠往西走,就到了地鐵的昂凡站(Station Anvers)。他正在後悔為什麼沒有想好乘坐地鐵,車站大門像一張巨獸的大嘴,正把乘客亂哄哄吐出來,恰像麵包房傾倒出一爐新鮮的、熱烘烘的麵包一樣。從地鐵出來的行人,大都走上“何施耍林蔭道”,恆棠也像給磁石吸引一樣,隨大流走過去。往北一拐是“莒郎廣場”,旁邊就是平民藝術家的實驗劇院(Le Th�ⅲ鸘re de l�Atelier)。年輕的工匠們在忙碌著,在懸掛下週開演新戲的海報。他們時不時同行人打趣,引得大家哈哈大笑。這是一片高出街道的涼臺,許多人可以在上面袒胸露背,盡情享用太陽。當地人口順舌頭滑,就管這平臺叫做“海灘”。行日光浴的人們,口裡胡亂哼著小曲。所以,旅遊書上說,這些把自己交給普照陽光的人,有個講法。他們說這裡不是歡聚,而是歡唱。恆棠心裡不禁懷念起家鄉的父老兄弟來。老百姓是多麼善良,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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