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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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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金(ZADKINE)在一九四三年作成一件題名為〃女囚〃的雕塑。女囚們的雙手伸出在堅硬冰冷的鐵檻之外,腳也正嘗試著邁出來;但是,這個雕像給人的最初的感覺,卻好像女囚的身體與鐵檻已經合而為一了。兩個女囚的面部表情各異,但是都充盈著一種對自由的渴望,只是,樊籠與赤裸的身體互相糾纏,暗示著這是一種自我的禁錮。

在沙金的作品裡,我們還可以看到掙扎與渴望的痕跡,而在玻維赫裡(PEVE-RELLI)的,〃自閉的人〃裡,人與鐵檻完全溶合,在這張畫裡,給人一種靜止,退縮的感覺,樊籠已經不是從身外加入,而是從身體內部向外築成的了。

這張畫使我想起我的一個朋友,一個美麗安靜的愛爾蘭女孩,在夏日阿爾卑斯山仍有積雪的山谷裡,向我說的那一段話:

〃你知道,我有時候真想把自己封閉起來,能夠離人多遠就多遠,能夠藏入多深就多深。不思不想,只求別人能夠把我忘記。〃

但是,在平常的生活裡,她是一個好像很能適應這個社會的女子,功課很好,能力很強,在大學裡一面做助教,一面修數學博士的學分,除了稍嫌安靜之外,並沒有任何異常的現象。事實上也是,放眼我們周遭,很難看得出來哪些人是真正適合這個社會,而哪些人並不是。或者,我們可以說:所有的人都在努力使自己適應這個世界,努力扮演著社會分配給他的角色,有時候是自覺的,有時候卻是不自覺的。

在我們在周遭,有著無數的樊籠、無數的規則像森林一般豎立著,無數的界限像無數的門,人生永遠在等待與渴望之中,可是,開啟了一扇門之後,另外一扇門又呈現了出來。廖修平在他的版畫裡,曾有過一段時間,反覆表現〃門〃這一個主題,想必是有他的深意吧。

這個世界對廿世紀的人來說,似乎充滿了門與樊籠,藝術家因些也無法不反映出這一種苦悶。

吶喊·不安

再安靜的湖水,也有洶湧不安的時刻;再安靜的叢林,也有呼嘯怒吼的時刻。安靜而絕望的人類,在遇到外來的強烈刺激,或內心情緒達到飽和時,也會忍受不住而發出來自心深處的吶喊。

在孟克(MUNCH)的作品裡,常常利用一些戰慄不安的線條,來加強畫面的不穩定與狂熱的氣氛。在他那張〃吶喊〃裡,這種線條特別強烈,身後跟隨著兩個魅影似的陌生人,在橋上夕照的光輝中,畫中的主角雙手高舉,不得不大聲呼叫起來。畫家將他安排在右下角,面對著他再無空隙,再無去路,而暮靄沉沉,他將何以自處?

在培根(BACON)的作品裡,也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他的人像雖然是一種故意的安排,人臉總在動態之中,模糊不清,使人覺得畫面上的主角總是在向各個不同的方向窺視,不停的動,停不住的不安。

培根酷愛在黑色背景上刷下青灰色的鐵檻,在檻內的人張著嘴,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吶喊。

叔本華在他的生存空虛說中這樣表示:〃我們在生存,除了'現在'漸漸消失外,再也沒有可供立腳的任何基礎;所以,生存的本質是以不斷的運動作為其形式。我們經常追求的'安靜',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的生存,像走下陡坡的人一樣,一停下來就非倒下不可,只有繼續前進,以維持不墜。它又像放在指頭上取得均衡的木棒一般,也如同執行不絕的遊星,遊星如停止執行,便立刻墜落在太空之中。——所以生存的形式是'不安'。〃

每次看到一些西方現代繪畫,我就常常很慶幸、我幸好是個東方人。

真的,在東方的思想體系裡,〃安靜〃是一種非常美好的感覺,就算是在運轉的宇宙裡,人類也應該可以為自己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我們中國的先哲給我們在這方面已經做了很多成功的試探,不是東方人是不容易領會其中精髓的。可惜的是,中國的現代畫家卻無法很成功地把這種安靜的感覺表達出來。

我們只好耐心地等待了。

孤獨

佛洛伊德認為:〃我們內心的活動,常與出於想像的作品,有不謀而合之處〃。也就是說,在本質上,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詩人和藝術家。在觀賞藝術作品時,能感動我們的,通常也就是早已埋藏在我們心中的那些感情,我們所觀賞的,並不是藝術家個人的作品,而是藝術家把我們內心的活動重新在畫面上安排出來,再等待我們去認同罷了。

其實,人心原是相通的,我們本來可以和人人坦誠相見,一起分享歡樂與悲哀,生活會容易得多。但是,這種理想並不容易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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