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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嵐自傷了一夜,這時候連罵都懶得罵了,眼神掃過來,問:「我上次說的話,你是真沒聽見?」宋壬愣了愣,囁嚅著說:「宣副官這些日子都是去海關衙門,我想著那地方安全,就沒來問您。這次是去別的地方,我想,還是給您報告一聲。」白雪嵐懶洋洋說:「報告個屁。我問你吶,上次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宋壬老老實實地回答:「聽見了。」白雪嵐問:「我說了什麼?」宋壬只好背書似的背道:「以後宣副官愛上哪,就上哪,愛和誰說話,就和誰說話。宣副官要人權,要自由,您就給他。」 白雪嵐問:「你覺得我白雪嵐說話不算話,是不是?」宋壬忙著搖頭,說:「我不敢。」白雪嵐說:「那你還報告什麼?」冷冷瞥宋壬一眼。宋壬碰了這麼一個大釘子,總算知道總長是鐵了心和宣副官劃清界限了,只能訥訥出來。見著宣懷風,也不多嘴,備好汽車。宣懷風和他一同坐上汽車,感受著引擎發動時後座的震顫,忽然問:「他同意了?」宋壬一怔,問:「誰?」宣懷風說:「你不要臉紅,我早猜到了,這樣出門,你職責上也會去問一問。他同意了?」宋壬知道瞞不過他,點了點頭。宣懷風想了想,問:「他怎麼說的?」宋壬很是無奈。這兩位祖宗,都愛問對方怎麼說的。有這些功夫,何必打冷戰呢?像他和他鄉下那婆娘,面對面吵一場打一場,不就結了?喝過洋墨水,腦子裡彎彎道道就是多。不過宋壬再不機靈,也不至於把白雪嵐那些霹靂雷霆,咆哮傷人的話都吐露出來,憨笑著說:「不就是答應了唄。」宣懷風還是問:「到底他怎麼說的呢?」宋壬被問得躲不過,挑了一句自己覺得不打緊的,低聲說:「總長說,您愛上哪,就上哪。」宣懷風說:「他是就說了這麼一句嗎?」宋壬點頭,「差不離。」宣懷風不喜不怒地說:「別撒謊了,傳一句話,你倒截了一大半。他說蒼蠅不抱沒縫的蛋,我不是這樣的混蛋,姓林的也勾搭不著,我喜歡那姓林的小白臉,不用瞞著,儘管明明白白的去。是不是?」他這些天,每每想起這番話來,便是一陣酸澀痛苦,記得清清楚楚,此刻說出來,一字也不錯。宋壬臉上的笑頓時尷尬了,訥訥道:「這個……這個……不不!宣副官,這些話總長可不是今天說的。他也沒有要我傳給您。」宣懷風說:「我知道,他是前陣子說的。他還要你傳話給我,說,以後我愛上哪,就上哪,愛和誰說話,就和誰說話。我要的人權自由,他都給。是不是?」宋壬乾笑也笑不下去了,虎起臉說:「孃的!誰他媽亂嚼舌頭,是不是公館裡的聽差?我回去打掉他滿口牙!宣副官,您別往心裡去,總長只是一時生氣,山東人,脾氣大,你看我,和我婆娘吵起來,那能把房頭的瓦震下來。您別生氣。」宣懷風笑了笑,說:「我氣什麼?我還樂呢。我現在要自由,有自由,要人權,有人權。有什麼可生氣的。你要是見到他,也代我轉告一句,就說我很高興,多謝了。」別過頭,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樹幹,自得自樂地哼起小調。哼了兩三句,才發覺不知不覺用了《西施》裡的調子。只覺得,光陰似箭。無限的,閒愁恨,盡上眉尖……宣懷風驀地停下,覺得五臟六腑,無處不疼。到了年宅,宣懷風倒是受到很大的歡迎。宣代雲雖恨弟弟多日把自己這個姊姊給丟在腦後,見了他,心裡又著實高興,笑罵道:「我還以為你忘了這地方怎麼來呢。怎麼今天有空,肯賞臉光臨了?不怕挨我的罵?快生孩子的女人,脾氣總比常人焦躁些,等一會兒我不小心罵了你兩句,你別又急急忙忙地逃。」張媽笑得臉上皺紋成了一朵花,說:「小姐,你也是的,不見的時候心心念唸的想,現在來了,還沒有坐下喝口茶,你就說要罵人。怪不得小少爺不敢來見你。」宣代雲說:「你知道什麼?他可惡著呢。上次好不容易來了,我明白和他說留晚點,不要就走,他倒好,趁著我小睡,急急地連招呼也不打就走了。我會吃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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