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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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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鄉遇故,又當大劫之餘,彼此都喜極而涕。敘到別後景況,洪鈞少不得有所安慰——吳大澄是早就到了京裡的,同治元年恩科、本年正科,兩番北闈鄉試,都未取中,至今仍跟洪鈞一樣,是名秀才。

“十一月裡還有機會。”吳大澄很興奮地答說:“今年有個數百年難遇的曠典。北闈下第,而本省補行鄉試的,還可以趕回去應考,不以跨考論。禮部具奏請旨,兩宮太后都答應了。所以我要趕回去。文卿,你呢?也該動身了吧?”

洪鈞暗叫一聲慚愧。他這話如果是在昨天問,還無以為答,此刻有張銀票在身上,便不同了!“是的。”他很有把握地答說:“就在三、五天之內,有船就走。我也不寫信了,拜託二哥,轉告舍間,說我月底月初,可以到家。”

“好!我一到蘇州就去稟告伯母。”

“江南的主考放了沒有?”

“我出京的時候,還沒有放。大概已有‘明發’了,不過,我們不知道。喔,”吳大澄突然想起,“倒是有件大事,你恐怕還不知道。兩江換人了,曾侯移駐皖鄂交界,專責剿捻;李少荃暫署江督。”

“這倒是想不到的事。”洪鈞感嘆著說:“曾九帥告病,開浙江巡撫的缺;如今他老兄連兩江總督的位子亦都保不住。曾家的盛衰變化,何其之速?”

“也不見得就是盛極而衰,朝廷對曾侯還是很看重的。”

接著,吳大澄便細談當今人物,特別是同鄉前輩,潘祖蔭如何,翁同和如何。直到午夜,輪船大鳴汽笛,通知行將啟錠,洪鈞方始辭別下船。

這一夜睡得太遲,到第二天中午才為賈福喚醒,送上一封潘葦如的來信,說是接到“邸抄”,江南考官已經放了;另附一張單子,上寫“正主考太僕寺正卿劉琨,字玉昆,號韞齋,雲南景東廳人,道光二十一年辛丑翰林;副主考翰林院編修平步青,浙江山陰人,同治元年壬戌進士。”

對於這兩位主考的生平,洪鈞一無所知,亦無心去打聽。他所感到欣慰的是,潘葦如特地送這一封信,足見關切。回鄉應試,不但請假必準,告貸川資,亦可如願。

一轉到這個念頭,同時便想到失落的那封信;胸膜之間立刻就有一股突兀之氣橫亙著,很不舒服。“偏爭口氣!”他不自覺地自語,“不跟他開口。”

話雖如此,禮貌上仍舊要向潘葦如去道謝,順便當面告假。潘葦如當然有一番勉勵期許的話;他精於醫道,送了洪鈞一支人參,說在闈中構思,精神不濟時,咬一口人參,細嚼緩咽,有培元固本、補中益氣之功。最後又親手送了一個封袋,是八兩銀子的“程儀”。

※ ※ ※從這天起,洪鈞便不上衙門了,白天摒擋行裝,料理未了雜務;夜來是同朋友,排日設宴餞行,忙得不可開交。不過,望海閣卻是“每日更忙須一到,夜深猶自點燈來”。

行期定在十月初六。前三天,藹如就關照他,臨行前夕,最好能辭謝應酬;如果不能,少喝些酒,到望海閣來喝第二頓。又說,這是她母親的意思,不算餞行,聊當預賀。

因此,初五晚上,新關同人的公宴,洪鈞託辭胃氣痛,酒也不飲,菜也不吃,敷衍到終席,謝過主人,急急忙忙趕到望海閣。上樓一看,眼睛一亮,換了一堂簇新的平金紅緞椅披,紅燭燁燁之中,藹如盛妝以待,紅裙紅襖,一片喜氣。

洪鈞看得呆了。他心目中的藹如,一直是淡妝素服,天然風韻;誰知一改濃妝,更有一股奪人心魄,不可通視的冶豔色態。

“怎的?”藹如倒有些發窘,羞澀地笑道:“倒像不認識我似地。”

“是啊!可真有點不認識了。你像個,像個— ”

“什麼?我替你說了吧,像個新娘子是不是?”藹如望一望自己的紅裙說道:“關起門來做皇帝;沒有外人,我也穿一穿紅裙,過一過癮!”

多少年來的習俗,唯有明媒正娶,鼓樂花轎抬進門的新娘子,才許穿紅裙。洪鈞懂她的話,卻不能確定她話中的真意。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裝作不懂,不置可否,就是件很煞風景的事。

這樣想著,便不暇思索地答道。“你急什麼?莫非將來就沒有紅裙穿了?”

藹如笑笑,似乎不曾細想他的話,“是小王媽的主意。說洪三爺這一趟回南,一定高中,是樁喜事。所以,”她指著紅椅披說:“拿過年用的陳設都搬出來了。”

說到這裡,李婆婆上樓,也是穿一件玄緞的新棉襖,害上管一朵紅花,喜氣洋洋地招呼:“沒有好東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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