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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修緣才從藏珍閣織了鬥錦出來，應該還不知道牛五孃的容貌。他也可憐，他家裡的人也瞞著他呢。也許，趙家人只見到過蒙著面紗的牛五娘。今天她把話說清楚了。趙修緣卻生了怨恨，負氣離去。如果他再見到臉上落了斑的牛五娘，他如何肯平心靜氣地接受這樣的妻？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他無奈，也接受了這門親事。她只能理解原諒他，再也不能和他好下去了。他苦惱難過，她也不能安慰他了。幾年來的情份，糾糾纏纏在季英英腦中盤旋。如此情絲，她沒能耐悉數斬斷，只能一古腦塞進心底深處，用名份用母親恩情用理智結成一塊厚厚的石板，將這些紛紛雜亂的心思死死壓住。等著它們在時間裡漸化成水，滴落乾淨。她不願叫母親和哥哥擔心自己，藉口累了，避回了自己的小跨院。&ldo;等嫁了人，她就會慢慢忘掉趙二郎了。最好是替妹妹把親事定了，過了年就出嫁。眼下最靠譜只有朱二郎和盛大郎。朱二郎還是算了吧，他家在三道堰，人又傻呼呼的。還是盛大郎更好。和他定了親，妹妹嫁到益州城，避開了趙修緣，離家也不算遠。&rdo;季耀庭嘴裡這樣說，心裡極不是滋味。趙修緣另娶就算了，自己妹妹反而要因為他匆忙定親，這是一輩子的大事，憑什麼季英英要這樣急著出嫁？季氏和他想到一塊去了。她嘆了口氣道：&ldo;英英懂事，說不糾纏就不會糾纏。她心裡哪有不難過的。這樣給她定了親，明年開春趕著出嫁，也太委屈她了。我再想想吧。&rdo;夜色漸沉，趙家牌樓前的人聲爆竹聲漸漸變得稀落，終於安靜下來。趙家藤園突然亮起了數盞燈，將一座二層小樓耀得明亮。&ldo;郎君，每一間屋子都加一盞燈？&rdo;趙安小心地問道。簷下的燈籠，房間裡的燭臺燈盞悉數全點亮了。趙修緣仍嫌不夠。他沒有回答，踩著樓梯慢慢上去了。二樓宴息廳點起了四個燈盞，六個燭臺。他走到窗邊砰地推開了窗戶，讓自己站在了燈影之中。前方季家的院子早熄了燈火，朦朧裡只看得清夜色下的重重屋脊。&ldo;我不信，你瞧不見我。那晚我不敢點燈，怕你怨我，怕你傷心。我為什麼替你著想？季英英，輪到你，只敢躲在黑暗裡看我。呵呵。&rdo;趙修緣移到窗邊坐下，隨手拿起白瓷酒壺往嘴裡灌酒。他飲的是綿竹特產的劍南燒春。一股醇和濃烈的酒氣漸漸從胃裡升騰而上。&ldo;但願長醉不復醒。&rdo;他喃喃念著，不知道對季英英是恨是怨還是失落，百般心情交錯在一起，讓趙修緣今夜只想一醉，&ldo;你居然把那方錦帕給了他。英英，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季英英嗎？沒用的，我不會放你走。&rdo;他仰頭笑了起來。目光望出去，屋簷如彎月般上翹，上方蹲著小小的一尊石獸。他怔怔地看著那隻石獸，唇邊微出一抹笑容：&ldo;你哪兒也去不了。&rdo;&ldo;娘子，那邊點了好多燈！&rdo;湘兒如獲至寶般跑去告訴季英英。點再多的燈，又有什麼意思？你既然做不得主，還來招惹我做什麼？你為了趙家答應娶那牛五娘，我是永遠不會再燃燈回應你了。季英英啪地放下手裡的木梳，對著妝鏡裡的自己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ldo;我想靜靜，你不必值夜了，回廂房睡去吧。&rdo;怎麼才過了一晚，娘子就不看那邊小樓的燈光了？湘兒知後覺地發現季英英不高興了。她哭喪著臉道：&ldo;娘子，是奴婢多嘴，讓奴婢侍侯你……&rdo;&ldo;好啦。以後莫朝那邊看了。我和趙二郎緣盡了。我沒有煩你，我想靜一靜。去睡吧。&rdo;季英英打斷了了她的話，催著湘兒出了房門。綾兒在外拉著湘兒往外走，回頭一看，季英英已栓了門，吹熄了燭火。她朝藤園方向啐了口低聲罵道：&ldo;不娶咱們家娘子，擺出這陣式難不成還想哄我家娘子去做妾不成。&rdo;湘兒嘟著嘴辯解道：&ldo;昨晚上娘子還盼著那樓上有燈呢。&rdo;綾兒拉了她進房，低聲說道：&ldo;你就是個傻的。昨天和今天一樣嗎？你只需記得，咱們家娘子不和他好了。快睡吧，娘子今晚不會叫咱們的。指不定一個人多傷心呢。&rdo;說著就將今天發生的事悄悄告訴了湘兒。&ldo;記住了，以後別再在娘子面前提趙家郎君了。&rdo;綾兒說完，吹熄了燈放下帳子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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