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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不完全統計:
享年九旬以上者有,孫奇逢91歲,毛奇齡90歲,沈德潛96歲;
享年八旬以上者有,朱舜水82歲,冒闢疆82歲,黃宗羲85歲,尤侗86歲,吳歷86歲,朱彝尊80歲,蒲松齡85歲,王翬85歲,胡渭81歲,梅文鼎88歲,趙執信82歲,方苞81歲,張廷玉83歲,紀昀81歲,趙翼87歲,袁枚81歲,姚鼐84歲,段玉裁80歲,王念孫88歲。
達到人過七十古來稀者,查繼佐75歲,傅山77歲,丁耀亢70歲,顧炎武70歲,王夫之73歲,谷應泰70歲,朱耷79歲,李顒78歲,顏元77歲,陳維崧73歲,王士禎70歲,孔尚任70歲,鄭板橋73歲,盧文弨78歲,錢大昕76歲……。對當時平均壽命不超過50歲的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文人群落中的壽星老,可謂多矣!
在這場統治者和文人的生命力的較量中,強者雖強未必享壽,弱者雖弱未必殞折。於是,強者愈折騰,弱者愈健壯;強者愈打擊,弱者愈來勁;強者愈壓迫,弱者愈長壽;強者愈摧殘,弱者愈不死。這三朝文人生命力之頑強,硬是活到七老八十,硬是活到帝王伸腿瞪眼,真是很令後來為文的我輩振奮不已。
所以,在文人與統治者的抗爭中,到底誰輸誰贏,把眼光放遠一點看,還真是很難說的。我始終記得1978年的第四次文代會上,經過文革浩劫以後依然活著的作家、藝術家們,齊集人民大會堂,那一位位眉宇間的亮色,所流露出來的生命之光,足以說明時間最終是屬於文人一邊的。
因此,說一句非常賤骨頭的話,文人的“窮而後工”,其中的這個“窮”字,除去物質的“窮”之外,大概精神上的“窮”,包括統治者對於文人的折騰、打擊、壓迫、摧殘,還包括成年累月懸在腦袋上,不知何時掉下來的那把克利達摩斯之劍,也是文人得以成就“工”,甚至是得以成就不死的必要條件呢!
讀清人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的一篇《鴿異》,足可悟出一些訣竅。
“鄒平張公子幼量,癖好之,按經以求,務盡其種。其養之也,如保嬰兒,冷則療以粉草,熱則投以鹽顆。鴿善睡,睡太甚,有病麻痺而死者。張在廣陵以十金購一鴿,體最小,善走,置地上,盤旋無已時,不至於死不休也。故常須人把握之。夜置群中使驚諸鴿,可以免痺股之病,是名‘夜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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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比誰活得更久(2)
看來,製造緊張,製造不安,製造恐懼,製造痛苦的過程,有可能也是啟用作家生命力和創造力的過程。若果真如此,從文學發展的角度,說不定倒要向歷代製造文字獄的帝王鞠一大躬。於是,想起俄國作家索爾任尼琴,倒有可能是一個眼前的,現成的,為大家所熟知的例證。
此公作為囚徒,流放到古拉格群島,掙扎在死亡的邊緣多年,很悲慘,很艱難,自不待言。然而,他能夠在活下來都不容易的煉獄中,以想象不到的毅力,寫出那部關於集中營的煌煌鉅著,著實令人敬佩。後來,他走運了,獲得了諾貝爾獎,後來,他更走運了,走出鐵幕定居美國。但始料不及的,在他向紐約港口那尊女神鵰象禮拜的同時,有了自由,從此卻沒了文學,這真是欲哭無淚,無可奈何之事。
問題的癥結在什麼地方呢?當他在古拉格群島煎熬的年代裡,克格勃無所不在的恐怖,實際起到了蒲留仙筆下那隻停不下來的“夜遊”效應,老用手槍頂住你的腦門,老用封條糊住你的嘴巴,老用繩索綁住你的手腳,老用死亡威脅你的生命,激發了這位在恐怖下生存的大師,要在恐怖下寫作的強烈慾望。
後來,這個外部條件不復存在了,他的創造力也就無法啟用,便不可避免地患上蒲氏所說的“痺股之病”。我看過他在美國寓所的一張照片,站在門口,有點像伊凡雷帝的那個兒子,懨懨地甚乏生氣,估計,從今往後,他的文學的翅膀也許還能展開一二,但若想飛得很高,很遠,是不可能的了。
這大概就是他在自由的美利堅“鴿舍”裡,再寫不出什麼具有震撼力作品的緣故。
《國語·魯語下》裡有一句精彩的論斷:“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向義,勞也。”“沃土”,或者“瘠土”,某種意義上說,也就是作家賴以生存和寫作的“鴿舍”或者“鴿籠”。憤怒出詩人,苦難出文學,若是太快活了,太安逸了,連小命都會受到影響的。謂予不信,康熙朝的短命詩人納蘭性德,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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