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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你的主意,何況你得罪了他?其實,請帖多發出十張八張,招待會就會擠得水洩不通嗎?既然那麼多頭面人物都到了,你不讓他來,不是存心激怒他嗎?錯就錯在這份疏漏上了,自助餐擺放在檯面上,還怕多他一張嘴嗎?
想不開呀,若是把他嘴堵上,不就沒有他挑事找碴的餘地了嗎?
但是,也未必,小人之難纏,就在於他吃了你,喝了你,跟你稱兄道弟,親切擁抱,貼左邊的臉後,還要貼右邊的臉,即使這樣,也斷不了要算計你的。即或那天晚上,黃六鴻應邀出席,洪昇和他握手,交流創作心得,那時沒有洋酒,花雕總是準備著的,難免要碰上幾杯,再有兩位男旦湊趣,必是喝得昏天黑地。如果他不是小人,帶著濃重的醉意回府,肯定一覺睡到天亮。但小人則不然,他想睡也睡不著,躺下來也要披衣坐起,寫參奏,告他們一個“國恤張樂大不敬罪”。
有的史家說,洪昇的倒黴,是朝廷中南派和北派黨爭,或滿族官僚與漢族官僚一次政治較量的犧牲品,但是,要沒有黃六鴻扮演這個始作俑者的角色,官不追,民不究,也就掩旗息鼓了事。別說黨爭不興,皇帝老子想找事端,也是挑不起來的。於是,不禁想起“文革”前夕,毛主席關於“裴多菲俱樂部”的兩條很嚴厲的批示,若非有“積極分子”上書在前,我想,以後“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時,文藝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至於在那場浩劫中,無一遺噍。
不過,我總是不把處於朝廷這場###漩渦中的“某給諫”黃六鴻,想象得太卑劣,他一定打小報告把那次飯局的參與者,統統置於死地,似乎也沒有多大道理。因為,他既然自認為應該有被邀請出席的資格,那麼,顯而易見,他和劇作家洪昇,和內聚班的班主及演員,和其他到會祝壽的文人雅士,有過從甚密的關係才對。至少,他們同屬一個經常在一起活動的文化人圈子,是毫無疑問的。可以想象,他應該是和這些人時不時地在彩排首演的場合,碰頭見面,互致問候的。到了幕間休息的那一會兒,說不定在劇場貴賓室裡,一塊喝喝咖啡,抽抽紙菸,上上洗手間,聊聊對演員,對劇本的初步觀感,很融洽的才是。
按理,文人相輕,互相拆臺,有可能;當面恭維,背後撇嘴,更可能;打小報告,給他們上一點眼藥,也不是不可能。但不至於下毒手,或者,不至於想讓他們一個個都完蛋。能夠解釋的理由,只是面子上下不來,一時之忿,題奏上去,誰知他請得了神,而送不了神,他知道康熙也看過這出戏,評價還不錯,估計會給點顏色看看,但不致傷筋動骨,哪曉得後果卻是嚴重得出乎他的想象。這一參,不但許多與會者遭殃,革掉頂子,永不敘用;而處於創作高峰期,正春風得意的洪昇,也從此完蛋,被削籍除名,遣返回鄉,再也寫不出作品了。
可憐一曲《長生殿》(3)
這位才子太可憐了,肯定會求德高望重的王漁洋,在康熙那裡為他緩頰,那是他的恩師啊!可皇帝發火,誰有勇氣敢碰逆鱗?王漁洋也救不了這位高足,只能眼看他打鋪蓋卷離開京城,回到杭州老家。心情抑鬱,百無聊賴,無法振作,放浪西湖,這位寫《長生殿》的才子,成了再也不能歌唱的百靈鳥。
洪昉思這一次生日派對,儘管腦袋未掉,這一輩子也就交待了。其實,功名泡湯,仕途無望,擢升乏路,投靠無門,想開了,那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學而優則仕”,得著了,當然不錯,得不著,也不至於要了性命。他倒黴的是,經此一劫,元氣大傷,長時間的翻不了身。一個有才華的作家,寫不了作品,在那裡虛擲時光,忍受社會的歧視和排斥,這就不是一般的痛苦了。
好容易半生潦倒以後,終於在地平線上看到一絲曙光,南京方面發出邀請,讓他出席他的五十出《長生殿》的全部公演。我想,這位才子接到這封請柬,準會血壓升高。他知道這大紅請帖,意味著什麼,那時的中國,還沒有落實政策這個現代詞彙,因而也沒有平反甄別,補發工資,重新歸隊,再操舊業這一說。皇帝是不會錯的,金口玉言,錯了也是正確的錯。夠了,洪昉思莞然一笑,聖祖的光芒又投射到他身上,能不雀躍乎,歡呼乎,能不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乎?
洪昇雖然沉寂多年,但他在清初文壇,也是一位重量級的人物,曾先後受業於詞曲家毛先舒,詩人王漁洋、施閏章等人,這些前輩,都是很賞識他才華的。二十歲已作有許多詩文詞曲,二十二歲《嘯月樓集》出版,受到李天馥、馮溥、王漁洋等名流讚譽,這班大老自然也會在可能的情況下,向處於困境中的他伸出援手。於是,政府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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