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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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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以上的四則記載,不禁愕然古人比之後人,有多得多的慷慨,膽識,豪氣和壯烈,竟有好幾千罷課的太學生,居然跟隨著囚車向法場行進,而且打出標語口號,反對司馬昭殺害嵇康,要求停止行刑,讓嵇康到太學去作他們的導師。現在已很難臆測魏晉時大學生們遊行示威的方式,是什麼樣子的?可以設想,這是洛陽城裡從未有過的,一個萬人空巷,全城出動,非常悲壯,氣氛肅穆的場面。否則,司馬昭不會產生後悔的意念,大概也是懾於這種民眾的壓力吧!

更教人激動的,嵇康被捕後,一些具有社會影響的知識分子,不畏高壓,挺身而出,以與這位作家一塊兒受罪的勇氣,走進牢房。這支湧向大牢的隊伍,完全不把小人的報復,統治者的鎮壓放在眼裡,於是,想起近人鄧拓先生的詩:“誰道書生多意氣,頭顱擲處血斑斑。”不錯,歷史上是有許多缺鈣的知識分子,但絕不可能是全部,這才是中國文化的脊樑。

嵇康和阮籍(6)

日影西斜,行刑在即,圍著法場的幾千人,沉默無聲,傾聽嵇康彈奏他的人生絕響。這裡不是放著花籃的音樂廳,而是血跡狼籍的行刑場,等待演奏者的不是掌聲和鮮花,而將是一把磨得飛快的屠刀。但他,這位中散大夫,正因為他不悔,所以,也就無懼,才能在死亡的陰影中,神色安然地撫撥琴絃,彈完《廣陵散》的最後一個音符,從容就義。

嵇中散之死,不但在中國文學史,在世界文學史上,恐怕也是絕無僅有的。類似他的那種“非湯武而薄周孔”的一生追求革新的進取精神,“剛腸疾惡,遇事便發”的始終直麵人生的創作激情,甚至對今天作家們的為人為文,也是有其可資借鑑之處的。

正因如此,嵇中散用生命寫出的這個不朽,才具有永遠的意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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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謝和小謝(1)

大謝為謝靈運,小謝為謝脁,俱為南北朝時山水詩人。大謝(385…433)在劉宋,小謝(464…499)在蕭齊,這兩位,貴族出身,豪門子弟,家世顯赫,聲名隆望。而且,英姿綽約,才華出眾,風流倜儻,一代詩宗。

可惜的是,前者被宋文帝“棄市”於廣州,後者被東昏侯“梟首”於建康,皆未獲善終。中國詩人之不得好結果,在文學史上,他倆幾乎可以拔得頭籌。

有什麼法子呢?或許只好歸咎於命也運也的不幸了。

這非正常死亡的一對叔侄,均出身於南北朝頂尖貴族家庭之中。

謝氏原為中朝衣冠,祖籍河南陳郡陽夏,南渡後,經晉、宋、齊、梁數朝的繁衍生息,以深厚的中原底蘊,悠久的華族背景,在秀山麗水的鐘靈毓秀下,在景色風光的陶冶薰染中,成為才士迭出,秀俊相接,文章華韻,名士風流的大家族。劉禹錫的絕句,“朱雀橋畔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就是南北朝兩大豪門終結的一闕輓歌,但六朝古都的昨日輝煌,仍會從這首絕句中勾起許多想象。

在陳郡陽夏謝氏族譜上,謝靈運與謝脁,雖為叔侄,在詩歌的革命運動中,他倆更像是聯袂而戰的親兄弟。倘無他倆犁庭掃穴的努力,篳路藍縷,開創山水詩的新局面,中國詩歌在魏晉玄言詩的桎梏中,不知還要拘手束腳多少年。謝氏門庭中走出來的這兩位詩人,謝靈運結束了玄言詩,開創了山水詩的先河,謝脁的詩風,更為後來盛唐詩歌的勃興,起到了奠基性的作用。兩謝死後,後繼乏人,謝氏門庭也就結束了麈尾玄談,雅道相繼的文化傳統。此後,石頭城裡,蔣山腳下,剩下的只有朱雀橋畔的綺麗往事,烏衣巷口的悽美回憶。

南北朝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戰亂特別頻仍的年代,南朝殺過去,北朝殺過來不算,自己在內部還殺個沒完沒了,刀光劍影,血風腥雨,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凡一個社會,人們的生命處於危殆和恐怖之中,大概是出不了什麼文化大師,思想巨人的。幸好,劉宋元嘉之治,在江東,有了一段相對平穩的年月。於是,謝靈運掀開文學史的新的一頁。

魏晉時期的文化人也挺有意思,服五石散,喜逍遙遊,常酩酊醉,作頹廢狀,講求清高,崇尚無為,終日空談,語必黃老。反映在文學上,便是鍾嶸批評的那種“理過其辭,淡而寡味”的玄言詩。而謝靈運始興的山水詩,則是對這種空泛詩風的一次反撥。

謝靈運在人品上,確有許多值得異議的地方,但在文品上,卻從來不用扳到別人,或咬誰一口的辦法來突出自己。他是憑自己的實力,憑自己的才華,憑自己靈感和想象,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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