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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敲開了陳老的家門,一樣的小木屋,內裡簡陋卻也算得上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我們向陳老拜了年,並說明了來意。陳老那張刻滿了歲月與磨礪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我卻注意到,他關上門的手在微微顫抖。陳老聽聞我們是想來借書,便拿了圖書館的鑰匙就準備去拿書。林熙明連忙攔下,說我們不急,倒是想和陳老一起聊聊天。他說若是這樣早的借了書回去,常維華就會沉浸地看上一整天完完全全地忘記他的存在,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在大年初一就發生,還請陳老稍等一會兒再去領著借書。我聽著想笑,這傢伙原來內心這麼多不滿啊真的是。林熙明問了陳老茶壺在哪,我便勸著陳老坐下,讓林熙明去燒水泡茶,陳老拿了一袋子的花生米,看上去應該是春節添置的年貨,邀我一起吃。我捧著林熙明泡的熱茶,在水霧氤氳之中陪著陳老侃天說地。只是話題丟丟轉轉終究還是跑不開當前這戰局。1938年10月25日武漢淪陷之後,國民政府在重慶開展最後的抵抗。日軍為了從戰爭武器和資源上阻絕抵抗力量,便想著完全阻斷掉滇緬鐵路,這是為什麼日軍轟炸機對昆明轟炸次數日益增多。每次提到這,陳老渾濁泛黃的眼睛就又會噙上淚,沙啞年邁的聲音絮絮叨叨地說著那些在轟炸中化作飛灰與火光的資料古籍。我總是沒有辦法把兩年前的南開轟炸的影像從腦中抹去,有些畫面是不可能遺忘的,哪怕平日裡你總覺得它記不大清楚,那些色彩聲音存在於會議中模糊不清,甚至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不甚明晰的夢境。但是它就是永遠都在那裡,也許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新年一個普通的侃天,就能讓你清清楚楚明明確確地想起那段記憶,然後你才驀然發覺,原來那每一絲每一毫,都印刻在了你腦海深處,無比清晰,無法抹去,無處可逃。五千年來文化未曾中斷過的古文明僅有中華文明,中華民族的文化之所以經久不息,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中華自古便會用文字記錄歷史。古埃及文明也曾輝煌一時,國滅之後文化也消散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究其原因,也是因為其祭祀文明,所有知識掌握在神職人員手中,當祭司階層覆滅,便無人能看懂那些楔形文字,那些記載著曾經輝煌文明的書籍就成了廢紙一張,可以被隨意地仍在任何地方。不論是1937年南開的轟炸,還是長沙臨時大學的空襲,亦或是西南聯大的地毯式炸·彈,都是針對教育機構的破壞,日軍真切的知道,毀掉一個國家就是毀掉一種文化。可若是反過來想想,只要一星文化之火種不滅,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就不會滅亡。見我在神遊,林熙明便接了話茬和陳老攀談起來,我回過神來時,恰好聽見了陳老慨嘆著自從西南聯大在昆明開辦之後,本地好多小孩子都想著能上學,以後進這樣的一座大學裡求學。林熙明說,這也是我們辦學的目的之一。“只是上學太貴,好多家庭都沒法供得起孩子讀書……”陳老剝開一棵花生吃下,“能把小孩子送去識個字已是不錯的了,不過若是能有報紙那樣能廣而散之,又不貴的教材就好了。”我苦笑著接上話,“日軍這樣的轟炸,我們的教材都不大夠用啊。”“是啊……”陳老揭開茶杯蓋喝了口茶,“幸好目前聯大的圖書館未曾被炸·彈擊中過,我倒是希望能把那些個貴重書籍搬到防空洞中,哪怕防空洞塌了把書埋住,也好過被燒成灰啊。”話說完,陳老倒是先自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缺了的牙齒漏著風,說道,“罷了罷了,這也不是什麼好結局,只是這戰爭何時是個頭啊。”我捧著茶杯,輕輕吹了吹水面,渺渺霧氣之中萬物都是模糊的,“這誰又能知曉呢。”林熙明坐在我身旁低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三人沉默著,一下子小小的屋內縈繞著沉重的寂靜,約莫過了兩三分鐘,陳老又嘆了口氣,對我們說道,“哎,走罷,給常教授拿書。” 【十八】因為是大年初一,路上冷冷清清的,偶爾見到有出門遛彎的學生,都是笑著相互道一聲新年好。我總是欣慰於他們眼底的光芒,像是永不落下的太陽,或者是傳說中那人魚脂制的長明燈,那是沒有辦法偽裝的希望,如此耀眼,帶著生機與活力。他們都懷揣著我們鄭重交於的火把,謹慎卻無所畏懼地向著黑暗的前路摸索前進。我目送著他們迎面走來,又擦肩離去,心中萬千思緒卻全全化作一句話。只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份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我輩應當把這火焰點燃在每一個年輕人的眼中心底。陳老拿鑰匙開啟了圖書館的門,我道了謝後走進去。撲面而來一股黴溼氣味,我咳嗽數聲,不料這像是引發了什麼反應,喉嚨深處愈發的癢,我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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