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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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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衫,正在修理樹木,倒嚇了一跳,連忙躲開了。愛爾蘭小丫頭從廚房裡飛奔上來,笑眯眯的說了一聲:“求天老爺保佑你”。沿著石板鋪的甬道上了臺階便是會客室,愛米麗亞差點兒連這幾步路都走不動。

孃兒兩個躲在屋子裡互相摟抱,一把把的眼淚,淌得竟像開了水閘似的。當時的情形,凡是算得上有情人兒的讀者一定都想像得出來。太太小姐們不是老愛哭哭啼啼的嗎?逢上婚喪喜慶,或是無論什麼別的大事,她們都非哭不可。家裡辦了一趟喜事,愛米娘兩個當然得痛痛的掉一陣子眼淚。何況掉的又不是傷心的眼淚,哭過一通,心裡反而爽快。我親眼看見兩位奶奶,原來是冤家對頭,在辦喜事的當兒竟親熱起來,一頭淌眼抹淚,一頭你吻我我親你。這麼說來,本來相親相愛的人更該感動到什麼田地呢?凡是好母親,到女兒出嫁的時候,就好像陪著重新結了一次婚。再說到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做外婆的比做孃的還疼孩子。真的,一個女人往往做了外婆才能真正體味做孃的滋味。我們應該尊重愛米麗亞和她媽媽,別去攪和她們,讓她兩個在矇矇矓矓的會客室裡哭一會,笑一會,壓低了嗓子說一會。賽特笠先生就很知趣。馬車到門口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車裡坐的是什麼人,也沒有飛跑出去迎接女兒,不過女兒進門之後他當然很親熱的吻她。當時他正在做他的日常工作,忙著整理他的檔案、帶子和賬目。他很聰明,只陪著妻子和女兒坐了一會,就走出來了,把那小會客室完全讓給她們。

喬治的親隨目無下塵,瞧著那隻穿襯衫的克拉浦先生給玫瑰花澆水,居然承他的情,對賽特笠先生脫了脫帽子。賽特笠先生問起女婿的訊息,問起喬斯的馬車,又問他的馬有沒有給帶到布拉依頓去?混帳的賣國賊拿破崙小子有什麼訊息,戰事有什麼變化?後來愛爾蘭女傭人用托盤託了一瓶酒來,老先生一定要請那聽差喝酒,又賞給他半個基尼。聽差又詫異,又瞧不起,把錢收起來。賽特笠先生道:“脫洛德,祝你主人主婦身體健康。喏,這點兒錢拿去喝酒祝福你自己吧,脫洛德。”

愛米麗亞離開這所小屋子和家裡告別雖然不過九天,倒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似的。一條鴻溝把她和過去的生活隔成兩半。她從現在的地位端相過去的自己,竟像是換了一個人。那沒出閣的小姑娘情思纏綿,睜開眼來只看見一個目標,一心一意盼望自己遂心如願。她對爹孃雖然不算沒良心,不過受了他們百般疼愛卻也淡淡的不動心,好像這是她該得的權利。她回想這些近在眼前而又像遠在天邊的日子,忍不住心裡羞慚,想起父母何等的慈愛,愈加覺得悽惶。彩頭兒已經到手,人間的天堂就在眼前,為什麼中頭彩的人還是疑疑惑惑的安不下心呢?在一般小說裡,等到男女主角結婚以後,故事便告一段落,好像一本戲已經演完,人生的疑難艱苦已經過去;又好像婚後的新環境裡一片蒼翠,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小兩口子什麼也不必管,只消成天勾著胳膊,享享福,作作樂,直到老死。可憐小愛米麗亞剛剛上得岸來,踏進新的環境,已經在往後看了。她遙遙的望著隔河的親人們悲悲慼慼的對自己揮手告別,心裡十分焦愁。

她的母親要給剛回門的新娘作面子,不知該怎麼招待她才好。她和女兒狠狠的談了一頓,暫時離開女兒鑽到屋子的底層去了。樓下的一間廚房兼做會客室,是克拉浦夫婦動用的。到晚上,愛爾蘭丫頭弗蘭妮根小姐洗好了碗碟,拿掉了捲髮紙,也到那兒歇息。賽特笠太太來到廚房,打算要做一桌吃起來豐盛、看起來花哨的茶點。各人有不同的方法來表示好意,在賽特笠太太眼裡看來,愛米麗亞的地位很特殊,要討她喜歡,應該做些油煎餅,另外再用刻花玻璃小碟子裝一碟橘皮糖漿上去。

她在樓下調製這些可口的茶點,愛米麗亞便離開會客室順著樓梯上去。她不知不覺的走進結婚以前的小臥房,在椅子裡坐下來。從前多少傷心的日子,就是在這把椅子裡面捱過去的。她摸著扶手靠在椅子裡,當它是老朋友。她回想過去一星期裡的情況,也推想到將來的命運。可憐她心裡愁苦,已經在呆柯柯的回憶從前的舊事了。希望沒有實現的時候,眠思夢想的追求,既經實現之後,也說不上什麼快活,反倒疑疑惑惑煩惱起來。我們這忠厚沒用的小東西真可憐,在這你爭我奪的名利場上流離失所,註定要過這麼苦命的日子。

她坐在屋裡,痴痴的回憶結婚之前膜拜的是怎麼樣的一個喬治。不知道她有沒有對自己承認喬治本人和她崇拜的年輕俊傑有許多不同?總要好多好多年之後,丈夫實在不成材,做妻子的才肯撇下虛榮心和自尊心,承認自己的確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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