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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的小戲院裡,戲裡的惡霸一露臉,看戲的就在臺下叫罵:“啊,混蛋!啊,惡棍!”非但看戲的這樣,連演戲的也不願意扮演壞人,例如混帳的英國人、殘暴的哥薩克人之流,寧可少拿些薪水,以自己的本來面目出現,演一個忠誠的法國人。我把這兩個故事互相陪襯,目的是要使你明白,我懲罰惡人,叫他們現出本相,並不是出於自私的動機,而且因為我痛恨他們的罪惡已經到了無可忍受的程度,只能惡毒毒的把該罵的痛罵一番,藉此發洩發洩。
我先警告仁慈的朋友們,在我這故事裡面,壞人的好惡折磨得你難受,犯的罪行也非常複雜,幸而說來倒是非常有趣的。這些惡人可不是脆弱無能的膿包。到該罵該說的地方,我出言決不留情,決不含糊!目前我們只寫平淡的鄉村生活,口氣當然得和緩些兒,譬如風潮猛烈的景色,只能發生在大海岸上,在孤寂的半夜,那才合適;想在髒水盆裡掀起大波,不免透著可笑。這一章書的確很平淡,底下的可不是這樣——
這些話我暫時不說了。
讀者啊,我先以男子漢的身分,以兄弟的身分,求你准許,當每個角色露臉的時候,我非但一個個介紹,說不定還要走下講壇,議論議論他們的短長,如果他們忠厚好心,我就愛他們,和他們拉手。如果他們做事糊塗,我就跟你背地裡偷偷的笑。如果他們刁惡沒有心肝,我就用最惡毒的話唾罵他們,只要罵得不傷體統就是了。
如果我事先不說清楚,只怕你要誤會。譬如說,利蓓加瞧著別人禱告的習慣覺得可笑,你可能以為是我的諷刺。或者你想我瞧著從男爵醉得像酒神巴克斯的乾爹沙里納斯那麼跌跌撞撞的走來,不過很隨和的一笑。其實那真笑的人品性是怎麼樣的呢?她崇拜權勢,只以成敗論人。這等沒信仰、沒希望、沒仁愛的壞傢伙,在這世界上卻一帆風順。親愛的朋友們,咱們應該全力和他們鬥爭。還有些別的人,或是江湖上的騙子,或是糊塗蛋,倒也過得很得意。他們的短處,咱們也該暴露和唾罵,這是諷刺小說家的本分。
第九章 克勞萊一家的寫照
畢脫·克勞萊爵士為人豁達,喜歡所謂下層階級的生活。他第一次結婚的時候,奉父母之命娶了一位貴族小姐,是平葛家裡的女兒。克勞萊夫人活著的時候,他就常常當面說她是個討人嫌的婆子,禮數又足,嘴巴子又碎;並且說等她死了之後,死也不願意再娶這麼一個老婆了。他說到做到;妻子去世以後,他就挑了墨特白萊鐵器商人約翰·湯姆士·道生的女兒露絲·道生做填房。露絲真是好福氣,居然做了克勞萊爵士夫人。
咱們且來算算她福氣何在。第一,她和本來的朋友彼德·勃脫斷絕了關係。這小夥子失戀傷心,從此幹些走私、偷野味和其他許許多多不好的勾當。第二,她和小時候的朋友和熟人一個個都吵翻了;這好像是她的責任,因為這些人是沒有資格給請到女王的克勞萊大廈來作客的。同時新環境裡和她地位相等的人又不高興理她。誰高興呢?赫特爾斯頓·弗特爾斯頓爵士有三個女兒都想做克勞萊夫人。傑爾斯·活泊夏脫爵士全家的人也因為本家的姑娘沒有當選而覺得丟面子。區裡其餘的從男爵認為同伴玷辱了門楣,大家氣不憤。至於沒有頭銜的人呢,不必提名道姓,讓他們嘮叨去吧。
畢脫爵士一點不在乎,正是他說的,他瞧著這些人一個小錢也不值。他娶了漂亮的露絲,得意得很,別的全不在心上。因此他每晚喝得醉醺醺,有時揍揍他那漂亮的露絲,每逢上倫敦到國會開會的時候,把她孤身一人扔在漢泊郡。可憐她連一個朋友也沒有,連牧師夫人別德·克勞萊太太也因為她是買賣人家的女兒,不願意去拜會她。
克勞萊夫人最高的天賦是她的白面板和紅噴噴的臉蛋兒。她沒有才幹,沒有主見,性格又軟弱,不但不會做事,而且也不會尋歡作樂。有些蠢得一竅不通的女人往往脾氣暴,精力足,她連這點兒能耐都沒有,所以不大抓得住丈夫的心。她的紅顏漸漸消褪,生過兩個孩子之後,身段也不像以前那麼苗條好看,到末了只成了丈夫家裡的一架機器,和死去的克勞萊夫人的橫絲大鋼琴一般是多餘的廢物。她和所有黃頭髮藍眼睛的女人一樣,因為皮色白,總愛淺顏色的衣服,拖拖拉拉,不整不齊的穿著水綠天藍的袍兒褂兒。她一天到晚織絨線,或是做類似的活計。幾年之內,克勞萊大廈裡所有的床上都添了新床毯了。她闢了一個小花園;這花園她很有些喜歡,除此以外也就說不上什麼愛憎。丈夫開口罵她,她木頭木腦;丈夫伸手打她,她就哭。她連喝酒解愁的勇氣都沒有,只是成天趿拉著鞋,頭髮包在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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