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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咧嘴道:「那您老便自家在走廊上伺候,小的們自去找地方蹲了。」縮著頭各個分散向角落裡去。[]
張公公抬頭看看日頭,在廊柱邊袖起手。不消說,皇上昨天夜裡一定大展龍威,正是那猛蛟入了深水,狂龍上了雲霄,今兒歇到什麼時候,還不曉得。
恆爰在床上猶在昏睡,昨晚上一夜外加怒火恨火羞憤火種種心頭之火熊熊糾纏,在黑暗中昏昏沉沉竟不得醒。只覺得身子挪來挪去換了好幾個地方,一時躺著,一時又到了半空,一時居然像入了水裡被人服侍著沐浴,恆爰在昏睡中,又加上從孃胎裡起就被人服侍慣了,也不覺得服侍他的這雙手更周詳細緻,更顧不上管它放不放肆。
從水中再到半空,又從半空落到實處,身子四周裹了柔軟輕暖的絹綢,恆爰皺眉動了動身子,想躺得踏實些,上半身又被抬起來,口中被渡進些水,喉嚨正有些澀,便下意識嚥了,方才再躺平了。恆爰剛有些淺醒,此時又入沉睡。
張公公在迴廊上望著日頭眯起眼,時辰還早,今日正長。自覺有些內急,剛要偷身去行個方便,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打花磚路上跑過來,道太后傳張公公過去。
張公公將小太監們從角落裡喚出來,囑咐了一通:「走廊上伺候一個,皇上喚人時,進去不管瞧見什麼,都不可形於色。殿內有什麼人出來,廊上伺候的恭敬行個禮,其他的只當沒看見,讓他去吧。要緊是管住自家的嘴,漏出半個字掉一個腦袋,切記切記。」
太后在行宮瑞德殿的暖閣裡坐著吃茶,左右無人。太后撥著茶葉向張公公道:「皇上昨兒晚上到這個時辰,都可好?」
張公公道:「甚好,奴才方才送了沐浴的水去,皇上還在歇著,奴才不敢驚擾聖駕,只在廊上候著。」
太后點頭道:「那便好,」將茶盅放下嘆氣道:「只是昨天晚上一過,那司徒暮歸要怎樣發落才是?」
這種事張公公哪敢多嘴,只哈著腰聽。
太后道:「若要乾淨,昨天晚上一過,不留這個人才乾淨。可一來皇上愛他,二則司徒氏不容易打發。哀家左思右想,索性封他個順安君,從京城近郊隨便撥塊地權做封邑,皇上願意時就去看看他。現在是得不了手才稀罕,到了嘴裡,一來二去過不了幾時便淡了,也算給他個體面的退路。朝廷裡,此人再不能留。」
張公公唯唯附和,道太后思慮周詳。
恆爰的一場昏睡,到中午方才醒。
睜開眼後,昨天晚上形形種種驀然浮上心頭。
張公公從太后處回來,正忠心耿耿在門外伺候著,突然聽見殿內一陣器皿碎裂的乒乒乓乓,皇上一聲雷霆怒吼:「來人!」
張公公一頭扎進殿內,轉過屏風,皇上發未束冠、內袍鬆散,趿著鞋站在床前,面色青紫,眼泛紅絲。
「司徒暮歸哪裡去了!」
張公公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惶恐地瑟瑟發抖,司徒大人一直在皇上的被窩裡,為什麼突然讓皇上尋不見人影。「奴才,奴才不曉得……奴才該死!」
一個金絲掐花瓷瓶鏘一聲碎在眼前,張公公猛叩了十數個頭,連滾帶爬出門拎過把風的小太監進來問話,小太監甚委屈:「公公去太后那裡時囑咐過,殿內無論有什麼人出來,只奴才自己行個禮,便隨他去吧,所以司徒大人出來的時候,奴才……奴才……」
皇上睜著血紅的兩個眼珠問:「他幾時出去的?」
小太監帶著哭腔道:「辰時左右,離現下有近一個時辰。」
恆爰將龍齒咬得咯咯做響:「馬上吩咐下去,挖地三尺也要將司徒暮歸給朕尋出來!朕要將他一寸寸凌遲再油烹!」
張公公帶著小太監們倒爬出門,恆爰狂怒之下,猶想到大局,從齒縫裡再繃出一句話:「務必隱密,莫讓隨行的朝中官員曉得。」
當日下午,行宮上下被張公公領著的可靠小太監和侍衛們上下搜了個乾淨,連井上蓋的石板都翻開來找一找,半絲兒司徒大人的影子都沒尋見。
據知情小太監和侍衛說,上午辰時末刻左右看見司徒大人獨自騎馬出了行宮,向官道上去了。因為司徒大人一向得皇上寵愛,侍衛們只當其有密旨在身,未阻攔更未盤問,任他去了。
張公公將此話轉而稟報聖上,小太監們扒著廊柱目送張公公佝僂的身影沒入殿門,殿中乒乓聲與皇上的龍嘯相伴相襯,繞樑而出。小太監們縮縮脖子,兩刻鐘後,張公公倒爬出門檻,小太監們咬著指頭感嘆,公公果然是公公,貼身伺候聖上這些年,修為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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