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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師!”二花腦門上寒涔涔的,朝她咧著嘴笑。許果掏出兜裡的紙巾幫孩子擦汗:“發生什麼事了,你們跑什麼?”她沒有注意到因為自己的這個動作,二花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痴痴呆呆地仰頭看著她。“村長家來了幾個城裡人,大夥兒都想去看看。”二花說。“城裡人?”許果眨了一下眼睛,僅此而已?是啊,在這個小村莊裡,一點點外來的訊息都會變成新聞。她 出走目光都焦聚在他的身上,人群寂靜無聲。這樣的場景真是熟悉,許果恍惚想起,上學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只要沈星柏一出現……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的女生,剛才還在有說有笑的,也會立刻噤聲,手腳不自然起來。他長得是好看,而且是那種充滿距離感的好看,彷彿走在雲端的人一般。他是影后的兒子,被記者用放大加粗黑體字形容“完全復刻了母親的美貌”,那幾年裡,常常會有外校的女生想方設法混進來,遠遠看他幾眼。而現在,這群鄉下孩子,紛紛都變成了當年那群情竇初開的高中女生。他們一個兩個看得出神,看他倨傲的下頜線,修長的身姿,看得嘴巴微微張開,嘴角也不覺上揚,那個弧度裡不知承載了多少嚮往。許果悄然掙開二花的手,快步走了。從村長家門前到她的小院,短短几百米的山路,她走得心慌氣短,停下來扶著斑駁的磚牆喘了好幾口,又忍不住嘲弄起自己。先前不是考慮得好好的,他們是和平分手,如果以後再見面,重新面對沈星柏,她一定會心平氣和、風輕雲淡才對嗎?果然沒法做到心平氣和啊。許果走進廚房,端起了那碗放涼了的南瓜飯,捧在手裡。她坐到門前的藤椅上,慢慢地吃那碗冷飯。今天晚上又要刮山風,院外的草木被吹得沙沙作響。許果理了理飄到額前的碎髮,看到先前那些去看新鮮的孩子,這會兒都回來了,吵吵鬧鬧地往家的方向去。來時一窩蜂,去也一窩蜂,窄窄的小路短暫熱鬧過後,又恢復了冷清。許果吃完了她的南瓜飯,抱著空碗走到蓄水缸前,舀起了一瓢井水,蹲下洗碗。每一天,都是這麼過去的。她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適應了。天色漸沉。一道長長的影子投在她身後的水泥地上,她全無察覺,用手巾仔細地擦著瓷碗上的水漬。直到影子一點一點在身後生長,帶著腳步邁近,走向了她。細微的聲音響在耳畔,許果手裡的動作沒停下,只是睫毛抖了抖。她回過頭。來人就站在咫尺,用一種略微困惑的目光注視著她。正是那張她無比熟悉的臉。許果迅速把頭別了回去,帶著一點徒勞的逃避心態。她意識到自己的逃離沒有意義,他既然找來了村莊,當然也會找到她住的地方。許果扶著水缸,緩緩站起來,低血糖伴隨的暈眩讓她沒法一下子起身。她不知道身後的人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來找她,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心理活動,也許是看見她手裡捏著只碗,他問了一聲:“吃了什麼?”很家常、很平淡的口吻,彷彿與從前一樣,沈星柏剛從外地回來見到她,隨口的關心。“南,南瓜……嗯,南瓜。”許果沒回頭,依舊背對著他,進了廚房。她真的做不到淡定從容,便只有不讓他看到自己這張失魂落魄的臉。“南瓜。”沈星柏輕輕重複著這兩個字,跟著她,“自己做的?”“嗯。”他聲音很欣慰:“會做飯了。”“嗯。”許果非常想結束這樣的對話。她討厭他這樣若無其事地同她說話,彷彿她留下的那封信,與她的出走,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一樣。“我每天都吃得很好,做飯很難嗎?”她也就不虛假地友好,提高了音量,“我能照顧自己。”能照顧自己。能照顧自己。人都喜歡虛張聲勢,越沒有底氣的事情,就會說得越大聲。從前都是他照顧她,衣食住行無一不安排好,即使不能經常在她身邊,也會囑託好旁人替她一一打點。沈星柏跟她在一起,不就是因為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他覺得她可憐。她就是利用著這一點,綁了他七年的,真卑劣。沈星柏在背後一陣沉默。“我沒有這個意思。”他並不接她的挑釁,語氣仍然平和,近乎溫柔,“果果,我這麼遠過來看你,不請我坐下喝杯水嗎?”許果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搪瓷杯用井水洗了又洗,這樣粗糙的盛具可比不了他鐘愛的骨瓷,這裡也沒有隨時準備著研磨咖啡和甜點,只有放陳了的碎茶葉,那還是村長平時存著捨不得喝,拿來分給她的。許果端著泡好的茶杯,走進屋裡,他坐在她的桌前,伸手接過:“謝謝。”“你是怎麼來的?”她站在一邊,瞥了一眼放在他腳邊的行李箱,問。在來白水村之前,許果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貧窮、偏僻的地方。交通不便、訊號不通,與外界溝通要去村長借電話,和每星期來一次的郵差,村民們過的生活停留在五十年前。到這種地方來,也是難為了他。許果看著他沾著泥土的褲腳和皮鞋,感到了一絲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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