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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家娘子只是瞥了一眼四下乾乾淨淨的廚房，沒有和何清沅說話。不過何清沅並不介意，這位封家娘子的性格就是這樣冷淡。據小廚房的婆子們私下裡說，這位封家娘子是南方人，因為家裡落了難，夫死子喪，便來京城投奔親戚。結果親戚早已離開了京城，她盤纏用盡，只能去一所酒樓裡做幫工。她是女子，即便有一手不錯的廚藝在身，在酒樓裡還是處處遭人白眼。後來那家酒樓出了事，封家娘子被人拿來頂罪，在獄中受盡折磨。當年的沈大人正好升職調往刑部受理此案，幫封家娘子洗清了冤屈。封家娘子從獄中出來，不僅孤身一人，還身無分文。一來為了報恩，二來為了生計，趕著沈府買人，便自己進了沈府，很快就憑著廚藝掌管了小廚房。雖然沈府的主子好伺候，但封家娘子無論是外出採買，還是平時做菜，都無不盡心盡力，格外受沈家姑娘的器重。手底下的人也因此對她畏懼三分，輕易不敢偷奸耍滑。府中另有一個廚房負責府中其他雜役下人的飯菜，小廚房只做沈府裡兩位主子和心腹隨從、一等丫鬟的飯食。小廚房裡除了采薇、采芹、采菽等幾個丫鬟，還有幾個婆子，外院再有劈柴挑水乾力氣活的兩個小廝，總共不過十來個人。身後跟著封家娘子進來的采芹撇嘴道：&ldo;有些人就是慣會裝樣子。&rdo;一旁的采薇冷聲道：&ldo;即便是裝樣子，也總比偷懶耍滑的人好些。&rdo;采芹敢對著何清沅橫，是因為何清沅是被姑娘發落到小廚房的燒火丫頭，比她還低上了一等，所以她自覺敲打她是痛踩落水狗，毫不手軟。但采薇不同。封家娘子對采薇十分器重，她的待遇比小廚房裡其他人都高出一截。采芹被她這樣一說，只能忿忿不平地又瞪了何清沅一眼，把賬記在了她的頭上。何清沅沒想到采薇會替她說話，便對她莞爾一笑。采薇冷冷道：&ldo;你還在這裡愣著做什麼，難道要我替你做事嗎。&rdo;說完她轉身就走了。何清沅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很快忙碌起來。雖然離晚飯還早，但小廚房還有其他的活計。摘菜、剁肉、醃菜、做醬，少有閒著的時候。眼下正值五月，眼看就要過重午了，到時候又少不了一番忙碌。采薇身條高挑，容貌明豔，幹起活來手腳麻利，除了性格冷硬外，怎麼看都不至於落在廚房這麼個地方。另一個幫封家娘子打下手的丫鬟采菽，這兩天因為生病告假沒有來。小廚房的人忙碌了一下午，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給前頭兩位主子準備晚飯的時候。雖然沈家的正經主子只有兩個人，但必要的封家娘子有條不紊地一一吩咐下去，其餘人雖然在小廚房已經習慣了，但趕上前頭的大丫鬟們派人來說了想吃黃芽菜煨火腿，一邊催得緊，另一邊又不敢耽擱，不免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把飯食都送去了前頭屋子，小廚房裡的人這才鬆了口氣。一個婆子抱怨道：&ldo;伺候正經主子也就罷了，這群不三不四的丫頭片子還來添亂。&rdo;封家娘子淡淡道：&ldo;好了，既然已經收拾完了，我們也該做些吃食了。&rdo;一提到這個，大家都來了精神，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ldo;天熱，要不吃涼麵。&rdo;&ldo;中午已經吃過冷淘了，要不還是做藕夾吧。&rdo;&ldo;藕夾油乎乎的，不如還是做些湯湯水水的。&rdo;何清沅眼眸發亮，正要參與討論。采芹橫了她一眼，酸道：&ldo;你在這湊什麼熱鬧，前頭主子還等著見你呢。&rdo;眾人這才想起來，中午前院的六安派人傳話，讓何清沅晚飯時過去一趟。何清沅眼巴巴地看著他們&ldo;我能先吃了晚飯再去嗎？&rdo;其中一個婆子道：&ldo;哪有讓主子等著你的道理。&rdo;另一個婆子笑道：&ldo;這孩子，往日看著精明，這會怎麼一臉呆氣。&rdo;何清沅無奈道：&ldo;好了，我這就去了。&rdo;說罷，她便淨了手，用巾子擦乾了手，對著水缸檢查了下自己的儀容，這才出了小廚房，一路往前廳那邊過去。 杏脯何清沅一邊走在去前院的路上，一邊回想著她前世最後那一段日子。她死的那一年，正值京中局勢動盪。隆慶帝駕崩，宣平帝即位。隆慶帝少年登基，向來乾綱獨斷，到了晚年愈發喜怒無常。他在位長達四十七年，人老了身子骨反而比當時的太子、後來的宣平帝還要康健，六十多歲還能去圍場騎馬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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