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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旺想起自己可憐的媽媽。要不是她老人家迷信村裡老人們的話,不敢到這個山谷裡來,怎麼用得著深夜裡去偷人家的草垛喲。這裡有這麼多的草,就連冬天草都枯黃了,也是那麼地清香,那麼地柔軟!不要說牛羊喜歡,就是割下來做成床蓆子、草簾子、鞋墊子,也是說不出來的享受哩。
多麼可人愛可人疼的草啊,可惜,村裡的人享受不到,每年以及每天,就讓它們悄悄長大悄悄枯黃,無人問津!
所以,王家旺雖然不用種地(那是村裡給他的特殊待遇,因為要是照上面的規矩來說,他的父母是因公家的事死的,算得上烈士級別了,那他就是烈士子女哩),但也可以養活自己了——他利用這道山谷的天然恩賜,養活了幾隻羊,同時也就養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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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得到了市長的鼓勵,說話也就流暢多了:“劉主任本來是跟常團長住在劇團家屬樓的,由於前段時間劇院翻蓋,他們就和常主任住在老幹部樓裡。但劉主任夫妻都忙於革命工作,事實上都不怎麼回家的。劉主任大部分時間是住在辦公室裡,以單位為家,盡職盡責,顧大家而舍小家,是值得我們大家學習的……哈!”
雷副市長哼了一聲,打斷老馬的言不由衷:“你不要替他打掩護。大部分時間住在單位,那小部分時間呢?是不是住在市委招待所?”
話音一落,哄地一聲,像是會議室裡突然飛進來一群蒼蠅,嗡嗡成一片。
老馬嚅嚅地說:“這個嘛,我們就不知道了哈。這是劉主任的私事,我們也是無權干涉的哈。這個嘛,似乎劉主任的老同學,招待所的王連甫所長更清楚一些的。哈!”
任剛忽地站了起來:“我雖然只是一個基層幹部,本來沒有我說話的份,但還是要說兩句,成不?”
王有良市長和藹地看著任剛:“□□是講民主的,都有說話的資格和權利。言者無罪,小任同志有話就講麼。”
任剛的氣勢一下子消了,坐了下去,但口氣沒有軟:“我覺得馬副主任的話題脫離了工作範疇,有些人身攻擊的味道了。劉主任平常住在哪裡,似乎不關別人的事。”
老馬被任剛這一反擊,竟一下子來了鬥志,完全不是剛才半遮半掩的態度了:“人身攻擊?我說的只是事實的冰山一角,實在是給足了某些人的面子。京劇團的臺柱子張志和是怎麼離開濱海市的?他的終身殘廢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我想這才是地地道道、明火執仗的人身攻擊……哈!”
雷副市長把話頭接了過來,直接定了調子:“□□時常教導我們,領導幹部作風問題,要常抓不懈,時刻警惕。要制止資本主義的復辟,最關鍵的工作就是提防資本主義糖衣炮彈的攻擊。作風出了問題,就一定會產生腐敗,這是規律,在我們的建黨史上,是有著血的教訓的。劉清遠同志有沒有住招待所,是跟誰住在招待所,這已經不是他個人的問題,這是全市領導幹部組織紀律問題,如果有跟其他異性同住的情況,就已經是作風問題,而且是考核該同志是否勝任重要領導職務的原則問題!”
任剛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他感覺到整個脖子裡都有涼風在往裡鑽,順著脊樑溝直通到屁股底下。他心裡想,沒有什麼可以再說的了,調子已經定下來,就無可更改了。往前邊再想想,這個結果早在半年前恐怕就被預設好了的。
劉田田的一聲哭叫,就像是一大堆熊熊的烈火,烘烤到積雪上一般,立刻把王家旺的心給融化了。
這個世界上,或許所有的孤兒心靈是相通的吧。隨著那個雪球伴著嬰兒的哭聲而抖動,雪粒從層層包裹上散落,就露出了雪球內劉田田的本來面目。
王家旺二話沒說,蹲在雪地裡就大哭起來,怎麼也止不住了。那狂奔的淚水,就像是開了閘的江河,無法遏制,無法阻擋!淚水已經分不清是鹹的還是酸的還是苦的還是甜的,但起碼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它是滾燙滾燙的。
這樣一個寒冷的雪天,這樣一個寧肯自己凍死也要把全身衣服都纏在兒子身上的年輕母親,這樣一個飽受凍餓卻大難不死的不足滿月的嬰兒!
王家旺想起了自己的爹孃。親孃啊,死了之後還保留著仰首回望的姿勢,眼睛裡滿裝著擔心和牽掛,那是對親生兒子的牽腸掛肚啊。在這人世間,有什麼樣的感情能讓人生死不能割捨?是父子是兄弟是朋友是同窗是戀人嗎?他們或許在關鍵時刻能把生的希望留給你而自己去面對死亡,他們或許會替你去死讓你終其一生感恩戴德卻無法報償,但有這樣一種感情嗎?她把生的機會完全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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