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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是紅色的,還是黑色的,我不感興趣。還談廖總,這是我這篇文章的主題,你甭費勁找那篇訊號彈啦。”
“好吧!我也無妨給你透個底,我們黨委碰過頭啦,研究過老廖的問題,打算給他找點事幹幹。”
於而龍其實直到今天,也還是個黨委成員,那還是他第二次上臺,讓他抓生產指揮組時賞給他的,誰也不曾解他的職。但中國人有種識相知趣的傳統,既然靠邊站了,無需乎罷免,就自動拉倒了。
於而龍決不會去責問:為什麼不徵求我這個委員的意見啊?所以他半點也不為自己矇在鼓裡而氣不平,反而問:“怎麼安排的呢?”
王緯宇字斟句酌地說:“讓老廖去看守你心愛的實驗場,如何?一天打四遍點,告訴工人該上班下班就行了。”
於而龍爆發出一陣大笑,差點沒笑掉下巴頦,他揉著笑痛了的肚子說:“請遞我一杆筆計算一下,一位拿三百來元工資的總工程師,一天的工作,只按四次電鈴,每按一下,該摺合多少人民幣啊?今古奇觀,哈哈,純粹是今古奇觀。”
“沒有什麼可樂的,‘將軍’還打掃過部機關的廁所呢!穿著將校呢大衣又如何?假如老廖再高踞在總工程師的寶座上,豈不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又通通回去了嗎?我不說‘復辟’、‘回潮’這類刺激你心臟的字眼;反正設身處地替小將們想想,他們辛辛苦苦,折騰這麼多年,都付之流水,能心甘麼?”
“你也不會心甘的,老兄!”
“哦,我可超脫得很,要不然我就不會跟你推心置腹了,不過,你應該讀一讀夏嵐的文章。啊,找到了,這不是寫著嗎?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咦?夏嵐的題目是保衛成果與投降招安呀?對不住,弄錯了,不過沒什麼關係,口徑都是一致的。我就給你讀讀這篇:‘在史無前例,震天撼地席捲整個中國的歷史巨瀾之中,在浩浩蕩蕩,千軍萬馬馳騁在新的革命途程之上,我們這些肩負歷史重任的新的一代風流’——咦,人呢!老於?老於,他媽的,不辭而別!”
在他埋頭念那篇文章的時候,於而龍抬起屁股走了,他沒有興趣聽人放屁。
於而龍走進了自己那棟樓,推開門,正好碰到樓下的鄰居,一位在國內國際都有點名氣的動力專家,又穿上了那件磨成光板的,原是長大衣,硬給剪短的外套。這身打扮,使於而龍回想起他們倆在那九平方米的“優待室”裡,所度過的患難日子,這位有著學者、博士、教授、專家一系列讓他倒黴頭銜的總工程師,是於而龍心目裡又一個可敬的老夫子。
“幹嘛又穿起這套行頭?”
“敲鐘去!”
“哦,你已經知道了?”
“不愉快的訊息,總是要比預料的來得快些,而好事才常常多磨!”
“我白給他磨半天嘴皮。”
“你多餘去找他,我這就去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有什麼不好的呢?”
“那麼,你的理論——”
“唉——”他沉重地嘆一口氣:“在鐘聲中慢慢死亡吧!”
“不會的,不會的,這場歷史的歇斯底里會過去的。”
他望著那對閃爍火花的眼睛:“不過,我未必看得見。”
“你不要這樣灰頹,廖總!”
“謝謝你的好意,我努力掙扎掙扎看!”
“去吧,去吧,也許實驗場會喚醒你的靈魂!”於而龍握住他的手,緊緊地,久久也沒有話。
回到屋裡,只聽謝若萍在過道里叮囑著房間裡的兒子:“菱菱,明天,樓下廖伯伯要去工廠實驗場上班,他上了點年歲,眼神又不濟,路上人來車往萬一有個閃失呢?我看你這個大學,成天大批判,也沒個正經的,學不學兩可,乾脆,明天你甭到學校去,陪廖伯伯一趟吧!告訴他郊區車怎麼坐,在哪兒倒車。”
“是嘍!是嘍!”於菱在他姐姐屋裡答應著。
於而龍在心裡暗暗感激他的老伴,她是個識大體、懂事理的女人,別看她有時候嘮叨兩句,可她有著一顆善良的、同情別人的心。
“幹嗎不進屋去對他講?”他問。
“誰知他們姐弟倆畫什麼?不讓我看。”
姐弟倆在屋裡格格地笑著,他琢磨不透於菱近些日子,為什麼一個勁地熱衷繪畫?究竟要達到什麼目的?兒子有許多事對他是諱莫如深的,使他有些苦惱。於菱在他眼裡,是被看做淺薄的、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和事業上的追求,基本上是屬於渾渾噩噩,談不上多大指望的傢伙。但是,他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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