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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 年年底,印行了一大堆文學作品,長篇小說數量很可觀,我還留下印象的,隨便舉例吧,就有《黃海紅哨》、《沸騰的群山》、《激戰無名川》、《萬年青》、《千重浪》、《阿力瑪斯之歌》、《分界線》、《征程》、《紅石口》、《響水灣》、《前軀》……兒童文學類的也不少,如《閃閃的紅星》、《紅雨》、《向陽院的故事》、《小兵闖大山》、《睜大你的眼睛》……這些存在究竟應該怎麼對待?我想第一,要有所記錄,至少要選錄,說那時候是完全的空白,什麼都不存在,不符合客觀狀態;第二,要分析研究,它們究竟算不算文學?算不算長篇小說?如果不能算,為什麼?如果也能算,怎麼評價?是不是至少有認知一個歷史階段文化狀態的資料價值?你覺得我好笑?不好笑。1973年到1976 年,三四年的時紮根林場的知識青年,他真的非常有才能,悟性一流,而且寫作的速度快得驚人,我和沐霞對稿子提出意見後,他略作思考,提筆便重寫,他寫好一頁我們傳看一頁,結果是我們還沒看完這一頁,他那一頁就出來了,你說驚人不驚人?那幾年正是我和沐霞人生中青春花朵脹得滾圓,最最寶貴的歲月,對那位比我們小十歲的作者而言,更是蓓蕾初綻的芳菲年華,你說我們為了這麼一部〃破小說〃耗費了那我不管大歷史怎麼書寫,我只知道,對於我而言,在林場抓小說的那幾年是我個人生命史上最瑰麗的篇章。在那裡我得到了沐霞。林場裡最高的那個山巒的頂端,有棵又壯又高的老慄樹。我和沐霞坐在樹下,倚著那粗大的樹幹。那是深秋時節,但是下午的陽光仍很飽滿,從葉隙洩下,微風吹動樹葉,陽光的圓斑就跳動在我們身上。會不時地有樹上的刺包兒炸開,裡頭的栗子就掉下來,掉在草叢中,腆著褐色的肚皮,彷彿在吆喝松鼠與刺蝟:你們怎麼還不來擁抱我?我們都希望有栗子掉到我們身上,最好乾脆掉到我們腦袋瓜上。可是,那樣的情況始終並沒有出現。
我們就那麼在高山頂上的老栗子樹下坐著,我們忘記了一切,什麼運動、走資派、三突出、書稿、出版社……以及各自城裡的那個家,宇宙中那一段時間裡,只有我們兩個鮮活的生命……
我們相互敞開了胸懷……
記得有一次從山頂下來,半路上沐霞忽然輕叫了一聲,她發現了什麼?開始我以為她看到了一條蛇,她跟我說過她最怕蛇,後來我才知道,她是看到了一種草,那野草在我眼裡平常至極,紫紅色,頂端是穗狀小花。她掐下一枝,湊攏鼻子聞,搖頭,我接過來也聞,只有草的氣息,絕無芳香。她的表情顯示出,她搞錯了。那麼,如果不錯,該是一種什麼草?她為什麼對那樣一種草產生出那樣的關注?我始終沒有問過她。
你見過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嗎?
那種草就是薰衣草。
法國的普羅旺斯地區,盛產薰衣草。
沒去過普羅旺斯,可以看照片。也不光是法國的攝影家,世界各地的攝影家,都去拍薰衣草田的照片。大片的薰衣草,一壠壠的,望過去,直到地平線,每壠呈現著球形弧線,給視覺很大的衝擊。那顏色更絕,一派紫紅色,不是發亮的那種,竟然發暗,可是很魅惑,不像是人間所有,也說不清該是天堂,還是地獄裡才有那景象,哇噻,一望無際,冷豔的紫色!
薰衣草命案(5)
沐姨,就是沐霞女士,我是她表姐的女兒,我的姥姥跟她的媽媽是堂姐妹,算不上有多親,可是這些年沐姨跟我來往密切,忘年交也談不到,開始,是我有求於她,後來,是她有求於我。
沐姨打天性裡就喜歡薰衣草,這是我媽很早就告訴給我的,也是偶然提起。我媽說,那時侯沐姨大概才十歲出頭,姨姥爺帶她去一家專賣法國貨的商店,那牆上掛了幅藝術攝影,畫面就是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田,她還是個小姑娘嘛,按說審美上能有什麼深度?可她站在那大幅的照片底下,完全是痴迷的狀態。店員就跟她說:〃小妹妹,這是薰衣草,不光好看,還香得不行呢!〃就拿用那薰衣草作芳香劑的化妝品,湊攏她鼻子,她就跳著腳說:〃香!香!〃姨姥爺就給她買了一大堆那樣的化妝品,可是她還不滿足,在回家的路上,那輛豪華的小轎車裡,她就撒開了嬌,〃我要薰衣草!要薰衣草嘛!〃這些情況,還有下面一些情況,當然是我媽事後聽姨姥姥說的,總之,駭然聽聞,那天回了家,姨姥爺就讓手下打聽,城外究竟有沒有種薰衣草的?居然有!正趕上開花季節!姨姥爺就讓有多少全給買下來,儘快給送他家去!沐姨一覺醒來,就發現她床邊全是薰衣草,跑出房間,小洋樓的過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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