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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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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官大娘沒有爭辯,提著布包低頭出門。

陽光從窗*進來,照著爺爺的臉。他閉著眼睛,臉色蒼白而平靜,額頭的皺紋全都伸展開來,平整整的,像雨後的林地。

唐晚按鈴,護士進來清理監控器材,然後把擔架車推進來,將爺爺抬上去。

整個過程中,我的身體和思想全都僵硬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

護士挪動爺爺的身體時,我看到了他的掌心。川字掌紋已經不見了,他掌心的面板也全都展開,一切紋路都被抹平。

我似乎又想起了大哥遇害的當夜,那把軍刺刺入大哥的掌心,掌紋沒有消失,但卻被攔腰截斷。

“親人都走了,我跟他們的聯絡也被截斷,從此以後,全世界六十億人裡,再沒有人跟我有血緣關係。我夏天石只是一個人……夏家只剩我一個人,我怎麼報仇?我怎麼報仇……”我眼前天旋地轉起來,所有景物都被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繞著我原地飛轉。

我聽到唐晚在叫我,但那聲音卻隔著幾十層棉被一樣。

“爺爺……太爺爺……大哥……”我感覺自己一直在叫,但最後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報仇。”這兩個字成了我失去意識之前死死記住的誓言。

醒來時,我聽到了淙淙水聲。

那應該是隔牆起鳳橋下的流水聲,我聽了二十多年,早就聽得透透的,只聽水聲就能想象得出那水流的模樣。

我一激靈就清醒了:“我在忠義衚衕老宅裡?爺爺呢?醫院裡的事——”

沒睜開眼,我就呼的一聲坐起來。

“別動,小心針頭。”唐晚的聲音及時傳入耳中。

我睜開眼,這裡的確是老宅,而且我正在北屋西間的臥室裡,身子下面也是我從小就睡習慣了的棗木床。

唐晚坐在床沿上,右手按著我的左手,以確保我手背上的輸液針頭不會甩出來。

床前沒有注射杆,液體瓶放在網籃裡,網籃掛在蚊帳杆頭上。這裡是我的家不假,但失去了爺爺,這個家餘下的只是晦暗的空殼。

“天石,葬禮正在進行,外面的靈棚都搭好了,只要你精神恢復,就可以到外面靈棚裡去。鄰居們都很幫忙,錢和物一切準備停當,無需你任何操心。”唐晚言簡意賅地介紹情況,把我想知道的全都一一點明。

我抬起右手,在額頭上輕輕拍打了兩下。

滿腦子裡脹得像熟透了的西瓜,手打在額頭上,竟然發出了“嗵嗵”的回聲。

“你還好嗎?”唐晚的手背貼在我額頭上,送過來一絲清涼。

“謝謝。”這已經是我唯一可說的兩個字。

“不要謝我,等你能下床了,多謝謝鄰居,他們都是好人。”唐晚回應,“現在,躺下輸液,就是對大家最好的報答。”

一邊說,她一邊伸手到我背後去,扶我慢慢躺下。

忠義衚衕、曲水亭街的老鄰居們當然都是好人,這一方好水土養育的是老濟南僅存的忠義仁厚群體。相比於他們,四城內外,老濟南那些老規矩、老傳統、老習慣都被外來文化、民工團體、投資集團衝擊得體無完膚,終而至於蕩然無存。

濟南是個好地方,當資本狂潮席捲全球、人類追求只剩名利的時候,恐怕中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成為倖免於難的桃花源。

水聲仍在響著,昔日或熱鬧喧囂、或輕吟淺唱的流水聲現在帶給我的只是深不見底的悽惶。老宅不大,但只剩我一個人的話,必定會空蕩蕩的。我的心也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副身體的軀殼,乾癟萎縮,再沒有活力。

“睡吧,再睡一會兒,你就會沒事的。”唐晚在我耳邊輕輕說。

我經過了很長的一段半睡半醒的過程,醒著做夢,又在夢裡醒著。每一分鐘,“神相水鏡”四個字都會自動跳出來,像四根尖銳的針,反覆地在我身上扎刺著,令我不得安寧。

“找到‘神相水鏡’——”爺爺在叫。

“神相水鏡——”太爺爺在叫。

“把‘神相水鏡’交出來——”不知來自何方的神秘敵人也在叫。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大哥的慘死正是因為它,所有人追逐的焦點也是它。那麼,只要我向它靠近,離找到真兇就越近對嗎?

“我要報仇,我要給大哥報仇!”我反覆告訴自己。

在半清醒時,我感覺到唐晚一直握著我的手。時不時的,她還試探著我的額頭,隨之輕聲嘆氣,如西更道的玉蘭樹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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