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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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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為他在傲霜殘枝中見出孤臣的勁節;林和靖何以愛梅呢了因為他在暗香疏影中見出隱者的高標。

從這幾個例項看,我們可以看出移情作用是和美感經驗有密切關係的。移情作用不一定就是美感經驗,而美感經驗卻常含有移情作用。美感經驗中的移情作用不單是由我及物的,同時也是由物及我的;它不僅把我的性格和情感移注於物,同時也把物的姿態吸收於我。所謂美感經驗,其實不過是在聚精會神之中,我的情趣和物的情趣往復回流而已。

姑先說欣賞自然美。比如我在觀賞一棵古松,我的心境是什麼樣狀態呢了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古松本身的形象上,我的意識之中除了古松的意象之外,一無所有。在這個時候,我的實用的意志和科學的思考都完全失其作用,我沒有心思去分別我是我而古松是古松。古松的形象引起清風亮節的類似聯想,我心中便隱約覺到清風亮節所常伴著的情感。因為我忘記古松和我是兩件事,我就於無意之中把這種清風亮節的氣概移置到古松上面去,彷彿古松原來就有這種性格。同時我又不知不覺地受古松的這種性格影響,自己也振作起來,模仿它那一副蒼老勁拔的姿態。所以古松儼然變成一個人,人也儼然變成一棵古松。真正的美感經驗都是如此,都要達到物我同一的境界,在物我同一的境界中,移情作用最容易發生,因為我們根本就不分辨所生的情感到底是屬於我還是屬於物的。

再說欣賞藝術美,比如說聽音樂。我們常覺得某種樂調快活,某種樂調悲傷。樂調自身本來只有高低、長短、急緩、宏纖的分別,而不能有快樂和悲傷的分別。換句話說,樂調只能有物理而不能有人情。我們何以覺得這本來只有物理的東西居然有人情呢了這也是由於移情作用。這裡的移情作用是如何起來的呢了音樂的命脈在節奏。節奏就是長短、高低、急緩、宏纖相繼承的關係。這些關係前後不同,聽者所費的心力和所用的心的活動也不一致。因此聽者心中自起一種節奏和音樂的節奏相平行。聽一曲高而緩的調子,心力也隨之作一種高而緩的活動;聽一曲低而急的調子,心力也隨之作一種低而急的活動。這種高而緩或是低而急的心力活動,常蔓延浸潤到全部心境,使它變成和高而緩的活動或是低而急的活動相同調,於是聽者心中遂感覺一種歡欣鼓舞或是抑鬱悽惻的情調。這種情調本來屬於聽者,在聚精會神之中,他把這種情調外射出去,於是音樂也就有快樂和悲傷的分別了。

再比如說書法。書法在中國向來自成藝術,和圖畫有同等的身分,近來才有人懷疑它是否可以列於藝術,這般人大概是看到西方藝術史中向來不留位置給書法,所以覺得中國人看重書法有些離奇。其實書法可列於藝術,是無可置疑的。他可以表現性格和情趣。顏魯公的字就像顏魯公,趙孟頰的字就像趙孟頰。所以字也可以說是抒情的,不但是抒情的,而且是可以引起移情作用的。橫直鉤點等等筆劃原來是墨塗的痕跡,它們不是高人雅士,原來沒有什麼“骨力”、“姿態”、“神韻”和“氣魄”。但是在名家書法中我們常覺到“骨力”、“姿態”、“神韻”和“氣魄”。我們說柳公權的字“勁拔”,趙孟頰的字“秀媚”,這都是把墨塗的痕跡看作有生氣有性格的東西,都是把字在心中所引起的意象移到字的本身上面去。

移情作用往往帶有無意的模仿。我在看顏魯公的字時,彷彿對著巍峨的高峰,不知不覺地聳肩聚眉,全身的筋肉都緊張起來,模仿它的嚴肅;我在著趙孟頰的字時,彷彿對著臨風盪漾的柳條,不知不覺地展頤擺腰,全身的筋肉都鬆懈起來,模仿它的秀媚。從心理學看,這本來不是奇事。凡是觀念都有實現於運動的傾向。唸到跳舞時腳往往不自主地跳動,唸到“山”字時口舌往往不由自主地說出“山”字。通常觀念往往不能實現於動作者,由於同時有反對的觀念阻止它。同時唸到打球又唸到泅水,則既不能打球,又不能泅水。如果心中只有一個觀念,沒有旁的觀念和它對敵,則它常自動地現於運動。聚精會神看賽跑時,自己也往往不知不覺地彎起胳膊動起腳來,便是一個好例。在美感經驗之中,注意力都是集中在一個意象上面,所以極容易起模仿的運動。

移情的現象可以稱之為“宇宙的人情化”,因為有移情作用然後本來只有物理的東西可具人情,本來無生氣的東西可有生氣。從理智觀點看,移情作用是一種錯覺,是一種迷信。但是如果把它勾銷,不但藝術無由產生,即宗教也無由出現。藝術和宗教都是把宇宙加以生氣化和人情化,把人和物的距離以及人和神的距離都縮小。它們都帶有若干神秘主義的色彩。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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