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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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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經受那些磨礪之後再來與我對話。他們有時不停地抱怨自己的處境,恨不得把它說成地獄,而別處一定就是天堂,那裡天上會掉餡餅,葡萄自動變成了美酒,海邊、茅屋,再加上一片綠蓬蓬的植物,這一切即組合為無憂無慮的詩意田園。作出這種蒼白可笑的想象的原因,就因為刺骨的海風下面他們沒有幹過翻土挖溝的苦活,炙人的大太陽底下也沒有脫過幾層皮,沒有捱過也沒有憂過,只是待在擁擠的城市空間裡埋怨和想象。他們急於去另一個地方換一口空氣,卻忘記了天下之大,真的難尋免費的午餐。一切都是有代價的,有時這代價遠比他們的想象還要沉重。所以有時一聽到陽子的女朋友小涓衝著我高喊“什麼時候去你那兒摘葡萄啊”,心裡就有一種奇特的沮喪和悲傷。她該多聽聽自己男人夥同呂擎對我的嘲弄和譏諷,然後再好好體味一下我的心情。我被所謂的朋友誤解、被不留情面甚至被殘酷地出賣之後,再拿出小茅屋裡僅有的一點私釀酒招待他們,不覺得心虧嗎?他們自己時下如何倒不願反省,槍口對外的那一會兒倒自以為機智聰靈、反應極快且心滿意足。廉價的沾沾自喜。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人的雜誌(40)

我承認,當我投入那片園林的時候,心靈上也會落下它的一道陰影。陽光下的什麼事物沒有陰影?人的視野再寬闊也會有自己的盲角!我在這樣的時刻,當然渴望身邊有幾位諍友,他們能夠直言不諱。而過多的冷嘲甚至陰鬱的揣摸,有時讓人無法承受。在我眼裡,呂擎是難得的諍友,卻常常失於過分的偏激;而陽子則還幼稚,他實在需要閱歷,需要更多的判斷力。一個再正直的人缺少閱歷,有時也難免會歪曲和傷害朋友。

他們兩人在對待周邊的一些人特別是一些朋友時,那種有失公允就常常讓我吃驚。比如上一次回城——那時我正因為葡萄園的前途不停地籌劃,它至關重要,可以說直接影響到園裡園外許多人的命運。實話說這一切都因為呂擎和陽子的參與而變得急切了,他們兩人最先得知了我的一些打算,就拿出了十二分的熱情給予了支援,這樣、那樣,一時滿腹經綸。我從心裡感謝他們,毫不猶豫地為此奔波起來,並一直認為從今以後這就是我們大家的事業。我認為自己為此所作出的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不僅毫無怨言,而且在內心裡有一種今生以來少有的充實與快樂。長期以來,我們一直有一個宏遠的計劃或設想,那就是辦一份雜誌——它要真正地脫離庸俗和不同凡響,有內在的硬度和心靈的自由,讓一種強大的恆念從頭至尾地貫穿下來——以目前的現實條件而言,能做到這一點當然是至為困難的。但困難卻不等於一定要沉默或停息,我們的價值就在於勇敢地嘗試和堅持,這就是人的有幸和不幸。“這份雜誌就辦在葡萄園裡。”最早不知是誰、是他們當中的哪一個或直接就由我自己,說出了這樣的一句大話。大家興奮起來。我們熱血沸騰了好長一段時間。我知道這是一個夢想,美麗的夢想。為了讓它變成現實,我願意付出一切。最先討論的當然是經濟保障,是物質的支援。就眼下葡萄園的收益來看,我們似乎還不足以辦成這件大事。於是幾個人就商量:我們何必將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葡萄賣給那個酒廠啊?如果我們自己能夠造酒,有自己的一個酒廠,哪怕很小的一個廠子,那又是怎樣的情形?這種未免狂妄的想法在旁人看來太不著邊際,但對我們來說卻未必如此。為什麼?就因為我們的園子裡有一張王牌:武早。這個人是我們葡萄園的摯友,是赫赫有名的東部葡萄酒城的釀造總工程師,這傢伙差不多能點石成金。而且即便在當時,東部平原上的一些小型酒廠已經雨後春筍般發展起來了,比如我們所在的鎮子上,那個頭兒叫大鬍子精,這個人就搞過酒廠——難道我們就不可以試一試嗎?

一份雜誌,一個酒廠,二者與葡萄園並存,這簡直像一個神話。

我們開始具體設想如何讓這個神話變成現實。關於雜誌,我們大家非常熟悉,但真的要乾了,才發現有關創辦的一些細節和途徑卻未必清楚。為了弄清它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從哪裡入手,我們自然還要找一些人。其中一個叫雨子的是行當中人,他對我們十分重要,呂擎卻極力阻止我們與這個人接觸。起因仍然與萬磊有關,開頭還是因為他的一個畫展。這個畫展最後連梅子和呂擎的妻子吳敏都去了——她們通常與這種事是不搭界的。這顯然是因為陽子強力推薦的結果。小涓後來告訴我由此引出的一段故事,讓我覺得又可笑又吃驚: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人的雜誌(41)

“吳敏看了畫展很不平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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