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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身後,還有庵德寺的和尚。他旁邊是在火光下顯得遲疑而蒼白的莊屋——又右衛門。林藏也在,正試圖安撫又右衛門那顫抖的身體。
林藏向寬三郎行禮,隨後跟和尚交換了眼色,然後攙著又右衛門撥開雜草開始前行。又右衛門腳底似乎磕磕絆絆。和尚跟在他身後。寬三郎也無言地穿過人群。
村民們像躲避鬼怪似的讓開道路,站在村莊的邊緣止步不前,向寬三郎的背後投以不安的視線。
這算什麼?鬧劇,謊言,方便?什麼都不會發生。死人什麼都做不了。那時候不也什麼都做不了嗎?那只是一些破碎的皮、腐爛的肉和乾癟的骨頭,只是一堆汙穢。所以寬三郎才粗暴地丟棄他們、將他們越堆越高,燒得連骨髓都不剩。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風吹雨淋後,恐怕連灰都不剩了吧。
對了,就是這條路。這條路往返來回了一遍又一遍。沒有幡旗、樒草和線香,只有一個人送葬。沒有喪服和送終水,沒有敲鐘也沒有鈴鐺。這些全都不需要。真正的棄屍荒野。撥開雜草叢,穿過林間路。夜幕已完全降臨。沒錯,就是這裡。這裡,這片平地。
寬三郎倒吸了一口氣。“竟然……變成了這樣。”實在令人震驚。大片的草覆蓋了小山丘——不,是冢。這完全就是渾然天成的墳墓。
“是呀。”可以聽到林藏的聲音,他就在這荼毗原的某處。“正如大人親眼所見,這已經變成了一座冢,一座氣派的墓冢。十年的歲月,徹底替我們安葬了那些已逝的人。所以,他們不可能出來作祟。寬三郎大人自己化身為惡鬼,化身為地獄的獄卒,以業火燒盡了他們。這對於病死的人來說,不正是再好不過的祭祀嗎?”
所以,誰都沒有恨。一定沒有。
“是不是啊,又右衛門大人?瘟疫不是任何人所為。那是瘟神散播的,誰都有可能撞上。再怎麼感嘆自身的不幸,也怨不得別人。是不是?又右衛門大人。”
又右衛門在顫抖,身體的震動透過黑暗傳播開來。火把的光在他臉上跳躍。“不、不是,不對!”又右衛門像是好不容易擠出了聲音似的說。
“那、那不是病死的。”
“哦?那又是怎麼死的?”林藏的臉只看得清一半。
“那……那是……”
“又右衛門大人,你為什麼那麼害怕?一開始不就講過好幾遍了嘛,因病而亡的那百餘人,心中並沒有怨恨。”
“他們又不是病死的。不、不是兩人嗎?出來鬧鬼的,那兩個人……”
什麼?“又右衛門大人,你嘀嘀咕咕地講什麼呢?什麼叫不是病死的?”這個毛頭小鬼。“難、難道是在暗示我動過手腳?”
“寬、寬三郎,事實不就是那樣嗎?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你說什麼!”寬三郎往前走了三兩步。
此時林藏舉起了火把。“那麼,我們來問個清楚便是。”
“問?”
右眼奉圓堂佛。左眼奉中大佛。右手奉釋迦如來。左手奉普賢如來。右腳奉俱利伽羅不動。左腳奉八社觀音。
這是歌謠,是咒語,還是祝詞?
朦朧之中,墓冢在昏暝的暗夜裡飄浮而起。這座由屍體堆積燃燒後的渣滓凝聚而成的墓冢,漸漸呈現出如小山丘一般朦朧的輪廓。
寬三郎也震驚了。
墓冢的最上方有什麼東西站了出來。“骨是骨,皮是皮,怨啊怨啊”那是一男一女,那身形是……
“你、你這個渾蛋,原來作祟的是你們!”寬三郎怒吼道,“都十年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怨恨的?又兵衛!是你,是你趁我不備佔有了志乃,你算什麼莊屋!志乃,還有你!竟將身體獻給那麼個沒用的傢伙,你這娼婦!你們這對夫妻,合起夥來對付我。不就是你們,害我成了惡人,被趕出了村子嗎?託你們所賜,父親也從大莊屋的位子上退了下來。不都是你們的錯嗎?一切都是你們乾的!你們是罪有應得!”
骨是骨,皮是皮,我怨啊,我恨啊。
“喂!寬三郎!你知道你自己在講什麼嗎?又兵衛是我父親,志乃是我母親。因為害怕瘟疫而拋棄村莊出逃的兩個人,為什麼在這荼毗原裡徘徊?”
“那種事情誰知道!你的雙親都不配做人,死後當然要遭報應。捨棄村人出逃的懦夫、卑鄙之徒、膽小鬼,這些評價再適合他們不過啦!你是他們的孩子。做一個卑鄙懦弱的膽小鬼的孩子苟活下去最適合你不過!”
“太可疑了。”
“什麼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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