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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們見他平亂之時奮身銳矢，指揮自若，很有王者氣度，以為他從此必定會專心朝政，成為一代英明帝王，誰知回了瑞都，他依舊無心政事，每日不是在後宮美人中廝鬧，就是微服出宮，尋美食，賞美景，甚至有流言說他曾痴迷於一位青樓名妓，差點為她和另一位不明其身份的貴家公子動起手來。這樣的君主，自然稱不上英明；好在宮中有久經憂患的宣太后，朝中有杜得盛、沈度、宇文啟等得力大臣，久戰之後的民生凋敝倒也漸漸恢復過來，面對還時不時來場大戰的北疆，眾武將當然是躍躍欲試了。但唐天霄既然說了同意修好，到嘉和十五年正月，北赫的可燭公主還是姍姍而來。天色已暮。交王世子府內，蓮池之畔，水香榭中，當今大周皇帝唐天霄正半倚在軟榻上，對著漠漠煙水出神。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些，快進入二月了，荷葉連半個葉角兒都沒冒出來，曠蕩的水面捲來陣陣的溼冷之氣，撲面而來。站在一旁侍奉的交王世子莊碧嵐問道：&ldo;皇上，夜間天冷了，要不要關上窗戶？&rdo;唐天霄懶洋洋地回答：&ldo;關上窗，還能看到什麼？&rdo;可開著窗戶，對著黃昏裡更加闇昧的空曠水面，又能看到什麼？身後，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回答：&ldo;關上窗，就能聞著案上那株春蘭的花香了。給暖爐一燻，更是香得濃郁。&rdo;&ldo;雅意，你冷了？&rdo;唐天霄站起身，說道，&ldo;那關上窗吧！&rdo;他寬袍緩帶，容貌俊秀，斜斜飛起的鳳眸黑亮乾淨，流轉著明珠般的光澤；幾縷髮絲散亂地從玉冠中脫落，頭髮便顯得有些凌亂，他也不以為意，甩了甩頭走到那女子跟前，問：&ldo;你泡的好茶呢？&rdo;那女子答道：&ldo;已經涼了。剛喚皇上，皇上像睡著了，沒理會。&rdo;&ldo;哦，朕剛睡著了？&rdo;唐天霄眼中閃過孩子般的迷茫，苦笑道，&ldo;那朕便喝涼的吧，只要是你南雅意泡的，朕都愛喝。&rdo;那名叫南雅意的女子便不答話，也不勸阻，眼看著唐天霄將那盞涼茶一飲而盡。有鳳來儀，一望隔香塵（四）唐天霄隨手把擋住目光的散發拂了拂，側頭問：&ldo;靳七，什麼時辰了？&rdo;他的貼身太監靳七立刻答道：&ldo;快到亥時了。&rdo;&ldo;亥時……&rdo;他的眉目舒展了下，&ldo;那個打了沈朝旭的北赫公主，應該已經到京了吧？&rdo;靳七道：&ldo;申時便到了，成安侯已把她安排在驛館住下，等待皇上傳召。聽說……&rdo;&ldo;聽說什麼？&rdo;&ldo;聽說她把打來的大雁送給了成安侯為見面禮，成安侯哭笑不得，悄悄兒的把那大雁送還給沈家了。&rdo;&ldo;呵呵……&rdo;唐天霄抿著唇角，像在笑，卻聽不出笑意，&ldo;連成安侯也忌憚著沈家呢！&rdo;他轉頭向莊碧嵐說道：&ldo;聽來這女子十分有趣兒。要不朕把她指給你如何？橫豎朕只答應北赫和親，並沒說一定是朕納為妃嬪。&rdo;莊碧嵐微微一笑，&ldo;皇上若堅持，臣並無異議。&rdo;&ldo;哦？&rdo;唐天霄盯著他，&ldo;數度指婚給你，你都一口拒絕，怎麼這次這麼聽話？是這個北赫公主真有特別之處，還是……你認為朕不敢把她指給你？&rdo;莊碧嵐神色不動，淡然回答：&ldo;臣不敢，臣只是相信，皇上天資過人，英明睿智，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rdo;唐天霄哈哈大笑著踏向門外，一路指著莊碧嵐說道：&ldo;朕實在懶得理你，真是無趣！&rdo;門外，早有一頂不起眼的青幔馬車候著，見他過去，立刻悄然開啟簾子，露出裡面精緻的陳設。花梨木的車廂內壁精雕細刻，花鳥蟲魚栩栩如生，座椅上鋪陳著柔軟厚實的虎皮軟墊，讓看似普通的馬車不知不覺間透出了不怒而威的皇家威凜之氣。他閃身進了轎，穩穩地吩咐：&ldo;回宮！&rdo;因他是私訪莊宅，莊碧嵐、南雅意不用跪送，卻還是將他送出了大門，久久佇立於路邊。等行得遠了，唐天霄輕輕掀開車廂後壁的簾子向後望時，只是莊碧嵐正伸去摘去南雅意鬢上一片舊年的落葉，然後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到南雅意身上。兩人執手立於階下，俱是素色衣衫，寧謐了夜晚的流光，連薄暮也顯得溫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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