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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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處,是拓跋餘,或者是那皇座,她甚至還自作多情地認為他或許在看自己。當日拓跋餘在黃昏離開宣政殿,拖著滿身疲憊。他一路不出聲,在長明廊的盡頭忽而轉過頭來盯住她。他容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絲,他閉上眼,長睫上凝結了一顆汗珠,順著鼻翼散落。她聽見他說,善伊,我的對手很強大。
位登九五的叔叔竟會因一個笑容清爽乾淨的侄兒生出滿心驚懼!
“皇上來了。”小太監的聲音漫入室中,善伊一時分不清聲音虛實。
皇帝,哪一位。善伊輕了呼吸。
東始那一扇朱門緩緩推開,刺眼的陽光貫穿暖室,視線忽然十分清朗。那個身影,便定定立在日月照臨,風雨沾被之處,滿目明黃,可以想象連神明見了都忍不住要揉眼擠眉。
他的腳步很靜,袍腳滑過地磚“簌簌”的聲音蓋過步聲。
眸色依然很沉,匿著永遠看不至深處的靜潭。
笑容還是那麼幹淨,以至於她始終分不清真假善偽。
他的名字——拓、跋、濬。
在此之前,善伊在心底設想過無數次遇到這個新皇帝的場景,甚至編排過許多種不同的慘烈景狀。她瞬間想到了最靠譜的一種可能——她不會跪他,不會向這個皇帝行禮問好,她會直呼他的名字罵他虛偽。在他皺眉撇嘴時英勇地縱身一躍,隨便撞了哪樁柱子,而後血色四濺,延著她月白色的衣盞蔓延,染出好看的梅花。
身後赫連因緊張而顫抖,善伊一個眼神遞過去告誡她出息些。
赫連吞了口水,僵直了身子動也不動。
馮善伊吸足一口氣,下定決心後,半個肩膀將赫連擋在身前,朝向那不近不遠猛地人影跪了下去,憋足氣力朗朗念道:“皇上萬歲萬萬歲。”
只不過半刻須臾,赫連竟忘記了緊張,唯剩驚訝,她把眼睛睜得很大,凝向善伊一眨不眨。善伊保持了微笑,抬手拉拉赫連一角衣襬,示意她也跪地。
她的衣盞上從不缺梅花。其實,她也不過是諂媚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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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漢歌 北都篇之二 卑
每一個表情都刻著卑微,每一根神經都透著虛偽。
拓跋濬垂首隻看了一眼跪於身前的馮善伊,便知道自己討厭這般嘴臉的女子。她們就像蠅蟲的屍體,散發著腐爛的惡臭,充斥在魏宮每一處角落自生自滅。她們可以溫順如羊,亦可以猛如狼虎。可是,初及大寶的他,尚不能得罪這些臭蟲。
“你是在喚我嗎?”回應有絲絲清冷,是刻意的涼,“有些不適應。”
頭頂的聲音似石上清泉的迴音,善伊麵上笑得似石上紅梅般粉嫩,唇兩側的肌肉有些微顫。她由下至上目光如清雲流風般掃過他,金底刺繡的龍靴,黃金的綢緞格外閃爍,他身後落下的長影泛著金邊,正午的陽光落了他左鬢,他目中有一半的明媚。這是一位過分禮貌謙遜的帝王,還是一個刻意不以“朕”自稱的勝利者。如果是後者,這樣的拓跋濬,正有些像拓跋餘言中那個“強大的對手”。
拓跋濬平靜地轉身,袍角越過馮善伊,他看向赫連,淡淡微笑:“你,是那個殉先帝未遂的女人嗎?”
赫連無言,愕然迎向拓跋濬的矚目。
“常太后說這樣的女子有大氣節,我想冊封你為昭儀。”他唇角含笑,貌似坦誠,說著並將頭垂了下去,耳根升起隱隱約約的羞紅:“我的女人不多。”
長睫溼了,赫連眼中竟似有淚。
善伊跪得兩膝發麻,她琢磨著這麼一個含情脈脈的情景是否當退避。事實上接下來的狀況完全顧不上她思考。猝不及防間,素白的長袖滑過她的衣襬,不等她出手握住,那涼滑的絲綢便越風而去——“咚”一聲,很沉,很靜。
善伊窒了一息,眨眼。
赫連素白的窄袖開滿了一朵朵猩紅的梅,血色延滿勾繡的山河雲紋。赫連的祖先會把自己家鄉的秀川美景一絲一線勾入紋印,她之血脈中也延續著一個北方遊牧民族的剛烈。
善伊靜靜蹲在赫連身側,以雙手捂緊她的額頭,鮮血順著指縫汩汩流出,一併溼了她的袖口。姑姑說得對,殉主的人,從不會將“生同衾死共穴”掛在嘴邊,他們大多時候是一言不發,卻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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