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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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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住址為虛構。

☆、四個葬禮:第一個葬禮

嘉文父親的葬禮是在2月4日上午舉行的。那天早上下著小雨,整座墓園都籠罩在一片淡淡的迷濛的雨霧裡。

他父親的親人大都早喪,那日去參加葬禮的親戚只有他的表姑一人。後來又有兩個鐵路上的同事也趕了過來。他們先前告訴嘉文說,他父親失業之後由工會介紹去了那個火車站做了一份閒差,依舊一天到晚地酗酒,那天晚上賭錢輸了之後喝的爛醉,在站臺巡查時不小心跌到鐵軌上被火車軋死了。

葬禮很快開始。教會好心請來的管風琴手奏了一支《天賜恩寵》,而後良一神父站在石碑前神情肅穆地為死者做了禱告,嘉文捧著一束白色的洋菊放在了碑前的泥土上。所有的人都撐著黑色的雨傘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沒有人哀號,也沒有人流淚,一切都平靜的有些不可思議。

沈青看著神父和嘉文被細雨淋溼的肩頭,忽然想起了兩年前祖母的葬禮。那與其說是一場悲傷的悼念,毋寧說是一場假借悲傷的鬧劇:一開始,人們還會在彼此情緒的感染之下流淚哭泣,幾日守靈拜謁之後,祭奠的人群中就只剩下了強作悲慟的假哭和乾巴巴的嚎叫,各個圈子裡的人也開始各懷鬼胎地相互誹謗、指責,暗中打探和商議房契與祖產的去向分配。沈青有時覺得,人群比死亡更孤獨。

葬禮最終在半小時之內結束。沈青與神父、以及那幾位參加葬禮的來客告辭,陪嘉文回家收拾父親的遺物。他們走出墓園,搭乘了荃灣線地鐵,空蕩蕩的車廂裡只有寥寥幾人。沈青與嘉文找了個四下無人的位置坐下,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他們許久都沒有交談。大約經過了五個車站之後,嘉文忽然開口說:“能聽我講講我母親的故事嗎?”

沈青點了點頭。

嘉文於是繼續說道:“我的母親出生於一個大富之家,她的賭徒先祖用意外贏得的賭金創下基業,為子孫積累了豐厚的家財。然而都說富不過三代,母親成年之後,他們的家業就被她的父親賭錢輸光了。當年以意外之財積攢起來的財富又用同樣的方式散盡,說起來還真是有點諷刺。

那時的母親漂亮優雅,才華橫溢,所有的人都說她是個真正的貴族淑女。她那個時候是圈子裡最受歡迎的名媛,追求者眾多,十幾歲時就與一位豪門公子訂下了姻親。然而家族破產之後,所有的虛名與浮華都離她遠去了,母親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然而她又不甘心從此過尋常女人的生活,於是依舊保持名媛的舉止教養,週轉交際於上流社會的圈子,說白了就是高階交際花。

那十年間,她憑藉自己年輕美麗的容貌和善於取悅的性情維持了從前的光鮮生活。她深知那個圈子裡的愛情就像賭博,不能隨便嘗試,因而長久以來從未愛上過任何人。愛上那男人是她唯一的一次賭博,然她卻賭輸了。那男人身份神秘,行蹤不定,然而從他的衣著談吐和闊綽的舉動裡,母親斷定他定然是個出身高貴的公子,況且那男人風流倜儻,英俊不凡,因而與那男人相交不久之後,母親就被他打動了。兩人熱戀了大約半年的時間,母親意外懷孕,憂喜交加地將這訊息告訴了那男人,那男人面色平靜地聽完,只說讓她先回去,明天再與她做打算。然而第二天她再去找他時,他卻像是從人間蒸發一般地失蹤了。母親發了瘋一樣地找了他整整一個月,然而全城中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下落。

那時母親已不再年輕,十年間揮霍無度的生活也沒有為她攢下多少積蓄。而且那個圈子裡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已經懷孕,想要在圈子裡嫁掉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母親痛苦地思索了半月,最後只好下嫁給了一個相親時只見過三次面的男人——也就是我從小到大一直喊他爸的那個男人。

那男人長她兩歲,經濟條件自然比不上她從前交往過的那些男人,但至少有份大公司裡的工作,生活也還算優渥。他們結婚之後的第二年,我和姐姐出生了,那男人對戴在自己頭上的綠帽子一無所知,如同疼愛自己親生子女一樣地疼愛我們。只可惜那樣的生活只過了三年而已。我母親再一次賭輸了,那個男人像她的父親一樣染上賭癮,不久就將積蓄輸了個精光,大公司裡的工作也丟了。那時香港的經濟已經開始不景氣,那男人失業之後整整一年也沒有找到新的工作,一家人被迫搬到了狹□□仄的公屋裡,每月就靠著那幾千塊的綜援金過活。

母親哪裡能適應這種拮据的處境?為了維持她從前那種貴族小姐的生活,她每個月都會將我們用來買米和菜的錢拿去買化妝品、香水、精緻的瓷器,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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