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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吳秀雲接過銀元,下意識地瞥了瞥張玉晨的手。
張玉晨的心墜了墜,卻還是把那隻結婚戒子摘下來,遞給了吳秀雲。
“潘遠華要是問起——”
張玉晨疲乏地笑笑:“不要緊,我會……應付過去的。”
吳秀雲遲疑地撫摸那隻金戒指,輕聲說:“玉晨姐,我知道這……有點為難你。可是,我們黨、我們部隊,太需要錢了!我說服我媽把她的耳環也獻了……”
“沒什麼,”張玉晨儘量淡然地笑笑,“就算我補交的黨費吧!”
(四)
那場審查差不多持續了三個月。
四個月裡,張玉晨寫了一份又一份自我小結、思想彙報和檢討報告。她詳細回顧了自己和潘遠華的感情發展經歷,也如實交待了被俘住院後和潘遠華的每次接觸、交談,甚至也一一敘述了她和潘遠華婚後的家庭生活和內心苦惱。她苦苦懇求組織相信她的表白和忠誠,渴望組織恢復對她的器重和信任。最初的幾份彙報裡,她竟還希望黨組織對潘遠華進行調查和考察,吸收他為黨組織的外圍成員,適當佈置一些工作和任務。她相信自己能夠引導、幫助丈夫走上革命道路。她不知道時南通地下黨負責人馮唯世對資本家的狗崽子兼國民黨少校軍官頗多成見,連聲斥之為“荒唐”並且認定張玉晨已不再是當年的張玉晨,審查也就更加深入細緻。
每交上去一份彙報材料,張玉晨就處在焦急的等待之中,有時一等就是半個月或者一個月。她以為自己披肝瀝膽坦蕩無遺一定能取得黨的理解和信任;然而,每次盼來的卻是更為具體的要求和提示:
“請把你被俘後和其他國民黨軍官的每一次接觸講清楚。潘近華在回南通探親期間是否對你作過暗示或提過什麼要求?”
“潘遠華的退役是否是潘近華有意安排的?有沒有接受什麼特殊指令?婚後潘遠華是否經常單獨外出?”
“你們結婚酒宴上,國民黨黨部書記長、警察局長等人和潘遠華談了些什麼?他們後來和潘遠華是否有過接觸?”
……
張玉晨口乾舌燥,筆尖發澀。焦頭爛額之下,她終於意識到:“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自己選擇了革命道路,嫁給潘遠華根本就是個錯誤;既然和潘遠華結了婚,怕是很難再得到組織的信任了……
現在評價,我姑母應該算是個堅定不移的革命者。面對這種足以讓人心灰意冷的審查,她並沒有動搖自己的信念,也沒有喪失對黨組織的信賴。既然不能和領導見面,她只能藉助紙筆,一次次地洗刷自己的靈魂,一遍遍地傾吐自己的心曲,猶如杜鵑啼血,雨燕銜窩。遺憾的是,她沒有把一切交給黨,而把愛情留給了少年時代的情懷,留給了生活的安排,這就註定了她必須面對靈魂的切割和折磨。
不可能瞞過潘遠華。吳秀雲一次次不期而至的來訪,兩人躲躲閃閃交頭接耳的密談,張玉晨的埋頭伏案以及黯然神傷的苦臉,都能讓他看出端倪。
“玉晨,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心神不安?”
“不關你的事,甭問了。”
“我是你的丈夫呀!”潘遠華按住她的肩,“我有權利知道……”
“‘丈夫,丈夫’,要不是嫁給你,我會……會弄得裡外不是人,我會有這些煩心事兒嗎?”久蓄在心底的怨憤噴瀉而出,張玉晨不近情理的嚷叫,“你有權利知道,我呢?我的權利呢?要我……讓人指一輩子背脊骨,罵一輩子變節分子嗎?”
潘遠華無語。他愛妻子,愛得浩蕩如海,愛得徹骨銘心,他甚至願意為妻子去死!他不願意看到妻子忍受這種如煎如熬的折磨。可他能為妻子做點什麼呢?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以家庭為社會的,玉晨也絕非那種願意躲進深院安享幸福的古典式女子。
他只能苦苦相勸:“玉晨,我知道……你心裡很苦。可是,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我們有我們的生活天地。政治紛爭,黨派角逐,從來就是政治家們的勾當;而且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們何必糊里糊塗地捲進去……”
“你糊塗,我可沒糊塗!國民黨把我們國家弄成這個局面,你沒有看見?老百姓過的又是什麼日子?繼續讓他們*統治下去,東洋鬼子不來,西洋鬼子也會來,中國還有什麼希望?古人都懂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們就不該關心關心國家的前途和命運?”
“當然應該!抗戰勝利,百廢待興,大家都安居樂業,做工的做工,務農的務農,經商的經商,讀書的讀書,才能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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