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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朝志怪小說家筆下,神仙存在於天界、海底、深山,僅僅《搜神記》裡就有:海神,水神,湖神,陰司神,泰山神,廬山神,趙公明,織女,丁姑,灶神,蠶神。前人仙界故事很樂於表達人類對高高在上的神仙的嚮往,“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歸。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學仙冢累累”。聊齋卻用“幻由人生”的哲學,“處置”這些約定俗成的神仙,對傳說的不拘一格、不拘一類的各種神仙,都按自己的需要,採取“拿來主義”,派上各種各樣的用場,觀音菩薩在《菱角》中的特殊作用就是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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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樂飄飄細細聽(2)
菱角
《菱角》寫稚男少女的愛情故事,男女主角刻畫生動,有口皆碑,最妙者卻無過於似乎處於次要地位的觀音。胡大成之母奉佛,囑咐兒子過觀音祠“過必入叩”,感動了觀音,四次給胡家幫助。第一次,大成與美麗的少女菱角一見鍾情,非偶然巧合,而是觀音菩薩“分來一滴楊枝水,灑作人間並蒂蓮”。第二次,兩人訂婚後,胡大成流寓湖南,流竄民間,弔影孤惶,突然遇到個四十###歲的婦人自鬻,說:“不屑為人奴,亦不願為人婦,但有母我者,則從之,不較直。”一個賣身者,一不做奴,二不做婦,偏偏要給買主做至高無上的母親,天下奇聞。思母心切的胡大成卻發現老婦和母親有幾分相似,帶回家做母親。這老婦,即觀音大士,果然當起母親,做得認真、稱職,“炊飯織屨,劬勞若母,拂意輒譴之;而少有疾苦,則濡煦過於所生”。觀音大士再不是那個手執楊柳枝,優雅而輕巧地拋灑幾滴聖水,便救活人參果樹的菩薩,成了俯下身子親自做母親的貧苦老婦,在人間吃苦,且不是一天一時。自有了觀音傳說起到清代,神話小說、野史雜錄中,觀音菩薩為哪位平民百姓煮過飯、做過衣、編過鞋?只有窮秀才才會派給至高無上的菩薩如此苦差。觀音對胡家第三次幫助是以法術將離散的菱角攝來,讓她與大成團圓。觀音化成的老母先要考驗兒子是否忠於愛情,提出要給胡大成娶親,胡大成回答:“兒自有婦,但間阻南北耳。”且哭著說:“結髮之盟不可背。”觀音試出了大成的誠意,其慧眼又看到菱角被父逼嫁、誓死不從,便用分身法活動起來。一方面是“母”的身份,認真為兒子準備婚禮;一方面是神的身份,攝取千里之外的菱角。因為父親將菱角另許他人,她被人“強置車中”。觀音點化出“四人荷肩輿”接走她,再親手把菱角推進胡
大成的居所:“此汝夫家,但入勿哭。”在塑造了平民觀音的世俗形象後,蒲松齡筆頭一轉,寫出觀音對胡家的第四次幫助:胡母戰亂中“奔伏澗谷”、“一夜,噪言寇至”,突然,“有童子以騎授母”,這馬轉眼間到了湖北湖南交界的洞庭湖上,如履平地,“踏水奔騰,蹄下不波”。胡母下騎,馬化為金毛犼。金毛犼正是傳說中觀音的坐騎。蒲松齡讓觀音的坐騎出現,暗點“媼”即觀音。蒲松齡寫這個觀音故事當然是他“佛法無邊”思想的表現,但他精心雕鏤的平民觀音形象,在中國古代志怪小說中卻卓爾不群。
觀世音變成了窮人的慈母,是蒲松齡將神仙平民化的例證之一。作為一個窮秀才,一個經常處在生活磨難之中的養家人,蒲松齡最樂意花些筆墨的,正是千百年來與老百姓生老病死、窮通禍福有關係的神仙,那些帶有“大眾”色彩的神仙,非常具有人情味兒的神仙。這些可愛的神仙在執行上天交給的原本是破壞性任務時,竟會千方百計迴護百姓,這不能不看成是基於保護良民的“幻由人生”藝術哲學和對前人題材的天才創造。
柳秀才
比如雹神的故事。淄川人王筠蒼在南方做官時,到龍虎山拜望天師,天師介紹一位長著長鬍子的隨從,說“此即世所傳雹神李左車”。雹神恰好奉命要到章丘佈散雷雹,王筠蒼因為章丘跟故鄉淄川接壤,向雹神乞求。雹神說:這是上帝的命令,無法更改。天師就提出一個通情達理、解救一方黎民的辦法:“其多降山谷,勿傷禾稼可也。”結果,章丘“是日果大雨雹,溝渠皆滿,而田中僅數枚焉”。
比如柳樹神的故事。明末山東部分地區發生蝗災,漸漸接近沂州。沂州令很焦心,有一天,他夢到一個秀才來訪,頭戴高冠,身穿綠衣,說他有辦法對付蝗蟲:明天西南方向有個婦人騎著頭大肚子毛驢來,她就是蝗神,哀求她,就可以免除沂州的蝗災。沂州令聽了,第二天,早早到西南方向等候,果然見一個騎毛驢的婦人從西南方向過來,那婦人梳著高高的髮髻,披著褐色的披風,沂州令立即拉住她的驢子不讓走,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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