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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漠然連著應了兩聲，楚北捷不再說話，繼續披閱公文。娉婷的確病了，她身子向來結實，只是上次出征時受了風寒失於調養，後來又接連出了無數事端，漸漸的竟虛弱起來。那日忍著病到鎮北王府自首，和楚北捷僅對上兩三句話，已經一頭冷汗，幾乎站不起來。負責安置她的是漠然。猜不透王爺的心意，他不敢對她太好，又不敢對她太差，斟酌半天，把她送到王府一處幽靜的小平屋裡。每天楚漠然都來稟報娉婷的病況：&ldo;小紅姑娘今天還是頭昏。&rdo;&ldo;小紅姑娘今天喝了一點稀飯。&rdo;&ldo;小紅姑娘昨晚咳嗽少了點，只是今早又開始發熱。&rdo;楚北捷聽了，不發一言，象沒有聽到。過了五天，楚漠然又來例行報告，楚北捷不知為何心情糟糕，聽楚漠然說&ldo;小紅姑娘今天還是咳……&rdo;，忽然火冒三丈，皺起濃眉：&ldo;咳，咳！怎麼還是咳？不是用了玉梅天香丸嗎？陳觀止這沒有用的東西，看個女人也看不好。&rdo;唬得楚漠然一愣，第二天再不敢隨便稟報，只好溫和地說：&ldo;咳嗽好一點，過幾天就能起床。&rdo;&ldo;幾天？&rdo;楚漠然不料正埋頭公務的楚北捷會忽然提問，沒有把握地說：&ldo;大概……十天左右。&rdo;楚北捷&ldo;嗯&rdo;了一聲，不置可否。到了第十天，楚漠然來稟報娉婷病況，還未開口，楚北捷已經從桌旁站起來，揚揚下巴道：&ldo;走，去看看她的苦肉計使到頭沒有。&rdo;大步踏出書房，果然直朝娉婷所住的小屋去了。小屋自成院落，屋外歪歪斜斜種著幾叢不知名的小紅花。楚北捷走到門外，忽然停下腳步，思索片刻，無聲無息移到窗邊。零星話語從屋裡透出，他聽出其中一道熟悉的聲音。&ldo;還有別的沒有？&rdo;&ldo;多著呢。&rdo;低柔的答話緩緩的，帶著笑意：&ldo;比如骨頭鍋，煮的時候，在骨頭上橫切幾刀，露出一截骨髓――可別砍斷了，用扁薺和厚百葉襯著，好讓味道染在骨頭上。把紅景天、鎖陽、香茅根拈成粉，用油炒，炒好後放進湯裡，再放骨頭，等湯熬到一半，把新鮮的蓮藕、紅蘿蔔切成小塊，一起放進去合蓋清熬。&rdo;&ldo;乖乖，我做了廚房多少年，還沒聽過這樣的做法。嘖嘖，剛聽聽就覺得餓了。&rdo;楚北捷聽了一會，都是做菜的絕招，其中種種手法，幾乎聞所未聞。娉婷今天精神好了點，剛巧和每天為她送藥的張媽聊起煮菜，來了興致，將平日知道的順手拈來幾款。正談到酸菜，射進門的陽光忽然被一個陰影擋了八九分，抬頭一看，碰上一張嚴肅冰冷的俊臉。&ldo;啊！王爺……&rdo;張媽幾乎從床邊跳了起來，手足無措地行禮。楚北捷瞅也不瞅張媽，視線停留在娉婷血色未復的臉上。張媽哆嗦著喃喃：&ldo;我該回廚房了。&rdo;收拾了喝空的藥碗，小心翼翼倒退著出了小屋，在門外差點摔一跤。小屋去了一人，更顯得寂靜，彷彿冷颼颼的空氣忽然從地下全冒了出來。刀雕般剛毅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楚北捷的目光完全和冬天一個溫度。娉婷對上他的眼睛，心驀然撲騰跳了兩下，微微低頭掩飾過去。&ldo;王爺來了？&rdo;她扶著牆慢慢下床，跪下行禮：&ldo;王爺安康。&rdo;楚北捷深邃的眼睛盯她半晌，將雙手環在胸前，用貴族中常見的邪魅語調，戲謔地問：&ldo;聽說你病了？&rdo;娉婷本來以為自己一病，楚北捷若念舊情，多少會對她好點，那樣一來，漸漸化了冤仇，可以刺探少爺的訊息，將來也可逃跑。誰知一病十來天，楚北捷不聞不問，她裝作不在意，嘴裡還譏諷自己道：&ldo;你又不是美人，掀了簾子見了面目，哪還能使什麼美人計、苦肉計？&rdo;但心裡到底還是隱隱疼了、酸了。今日見了楚北捷，打定主意不存妄想。可聽見他冷冰冰的調子，卻驟然想起那夜花府他一聲低沉的&ldo;病了&rdo;，將她打橫抱進屋中，強橫又霸道，還迫她閉上眼睛睡覺。剎時，和少爺分離後的酸甜苦辣、冤枉委屈都被一把看不見的鏟子從心底通通翻了出來，五味俱全，睫毛不停使喚地一扇，居然扇出兩串晶瑩透亮的眼淚來。楚北捷居高臨下問了一句，半天得不到答覆，怒氣又起，剛要教訓她，低頭髮現娉婷肩膀微顫。他彎腰，指尖在嫩滑的臉蛋上一挑，看見兩隻微紅的眼睛和一張溼漉漉的臉。跪在身下的人原來已經無聲無息哭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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