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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王的聲音越發低了，氣若游絲：&ldo;並不是軍國大事，這個問題寡人想問王后很久了，但又覺得很傻。到了如今，再不問，就永遠也聽不到答案了。&rdo;王后轉頭，悄悄拭了眼淚，柔聲道：&ldo;大王問吧。&rdo;&ldo;王后，我們由先王指婚，夫妻緣分，水到渠成，無風無雨。&rdo;東林王抬著頭，看著王后的眼睛，問：&ldo;假若我們像北捷和白娉婷一樣，生於敵國，效力於敵陣，王后還會……陪伴寡人一生一世嗎？&rdo;王后想了很久，輕聲吐了一個字：&ldo;會。&rdo;一生一世。會的，只是做起來很難。海枯石爛，海誓山盟嗎？若生為仇敵，愛卻在其中滋生，到底應該誰背叛誰？到底是國恩重，還是忍不住貪求瞬間的歡愉，投向心上人的懷抱？天幸，他們不是楚北捷和白娉婷。但如果是呢？但如果這般不幸，選擇了他們呢？王后閉上雙目，握緊了夫婿的瘦骨嶙峋的大手。會，雖然很難，就像與天上的閃電比劍一般的難。但，會。&ldo;我們在敵國。&rdo;東林王道。&ldo;是。&rdo;&ldo;我們在敵陣。&rdo;&ldo;是。&rdo;&ldo;我們還會一生一世？&rdo;王后又沉默了許久。她還是隻吐了一個字：&ldo;會。&rdo;東林王深深吸了一口氣。冬天快去了，空氣中帶著春的味道，冷冷的，漲滿他愜意的胸膛。會，會的。他閉上雙眼。唇邊，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幾日後，若韓的傳信兵再次到達松森山脈。平地的雪已經開始融化，土壤處有嫩綠的小草探頭。春還未曾真正到來，人們心中已充滿憧憬的喜悅。傳信兵不但帶來了若韓四處蒐集的上等藥材，也帶來了北漠王的問候。&ldo;這一棵千年老參，是大王賜的。&rdo;則尹感激地收下，對著王宮方向遙遙行禮。傳信兵當年也是則尹麾下小卒，將訊息傳達完畢，禮物交割清楚，不禁關切地問：&ldo;上將軍，夫人的病……可好些了？&rdo;則尹微微搖頭，一臉愁容：&ldo;就算有一點好轉的跡象，我的心裡也好過些。這是心病，心病難治啊。&rdo;娉婷下葬後，陽鳳手持那枚夜光玉釵在墓前站了整夜，一病不起。釵子在黑暗中盈盈發光，戴釵者已埋入黃土中。&ldo;娉婷之死，由我而起。&rdo;娉婷這絕頂聰明的人，明明已經掙脫了，所以才離開何俠，離開楚北捷，從歸樂單騎奔赴北漠。娉婷來找她，是為了遺忘從前的不幸，而她輕輕一跪，三言兩語，將娉婷推到了北漠軍與楚北捷之間。兩軍對壘，鮮衣怒馬，環環殺機，從這裡開始。蔓延到百里茂林，蔓延到東林王宮，隱居別院，雲常駙馬府，終結於松森山脈的滿天白雪中。娉婷那樣淡泊悠然的人，為什麼竟得了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陽鳳不能原諒自己。種種不幸，她是因，娉婷卻成了果。&ldo;陽鳳，愛妻，你還記得我們的孩子嗎？&rdo;則尹小心地扶起她的上身：&ldo;你不能扔下我和慶兒，你答應過，要陪我一生一世。打起精神來，喝了這碗藥。&rdo;&ldo;慶兒……&rdo;陽鳳的眼轉略微轉動了一下。&ldo;他總哭著要娘。陽鳳，不要再自責。娉婷已死，你就算糟蹋了自己的性命，又能將她喚回來？她在天上，一定也不願見你如此。來，喝了這藥，快點好起來。&rdo;溫熱的藥端在手上，則尹先自行嚐了嚐，才送到陽鳳唇邊：&ldo;喝吧，就當是為了慶兒。&rdo;陽鳳心裡空蕩蕩的，娉婷的屍骨和雪中孤零零的墓碑在她腦中來回浮現，沒有停過一刻，則尹溫言安慰，只聽見了慶兒兩字，母親的天性終於讓她找回了一絲神智。她緩緩抬眸，看了看自己的夫君。這曾經的北漠上將軍，如今一臉憔悴，看著教人心疼。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她幽幽嘆了一聲，張開唇。則尹將她聽話地喝下藥湯，喜道：&ldo;這是若韓特意派人搜來的方子，熬了半天了，慢慢喝，不要嗆著。&rdo;一手扶著陽鳳，一手持碗，見陽鳳真的將整碗湯藥喝完了，懸起的心放下一半。又柔聲道：&ldo;若韓說了，你的病按這個方子，連喝七天……&rdo;話未說完，陽鳳在他臂間驀然抖了抖，猛然直起身子，對箸床邊&ldo;哇&rdo;一聲，剛剛入肚的濃黑湯藥，吐了一地。陽鳳幾乎將肺腑都吐了出來，臉色蒼白，好不容易抬起頭，直直就往床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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