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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煙緲緲，飄舞半空，帶著說不出的溫柔，輕輕鑽進人的鼻尖。端坐，養神。勾弦……一聲輕吟，從顫動弦絲處舞動看不見的翅膀，擺開妙曼身姿，凌空舒展。&ldo;故亂世，方現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紛亂，奈何紛亂……&rdo;她傾心吟唱，撥動琴絃。莫論英雄，莫論佳人。這一對，不過是痴心人，遇上了痴心結。她知道的。&ldo;故嗜兵，方成盛名；故盛名，方不厭詐，兵不厭詐，兵不厭詐……&rdo;她在唱，她的手又細又白，卻穩如泰山。勾著弦，宛如回到雲霧中險惡萬分的雲崖索道，她躺在楚北捷懷中，說著永不相負，腳下卻是萬丈深淵。兵不厭詐，情呢？陽鳳身在千里之外，來了三封信，字字帶淚，一封比一封焦慮。娉婷忍住心腸，將千里而來的紙信，一一撕成碎片，化成漫天紙蝶飛散。盡釋前因。怎麼解釋？如何解釋？她不能葬送敬安王府的血脈。她更不願相信，楚北捷對她的愛，抵不過一個天衣無縫的騙局。若真有情意，怎會經不住一個詐字？若深愛了，便應該信到底，愛到底，千迴百轉，不改心意。&ldo;故飛燕，方惹多情；故多情，方害相思；一望成歡，一望成歡……&rdo;婉轉低述，申明冤屈，是最聰明的做法。以心試心，妄求恩愛可以化解怨恨，是最糊塗的做法。娉婷撫琴，輕笑。女人求愛，無所不用其極。她已聰明瞭一世，糊塗一次又何妨。最後一聲尾音劃過上空，盤旋在樑上依依不捨越顫越弱。娉婷抬頭，看見紅薔一臉如痴如醉，已有兩滴珠淚墜在睫毛上。&ldo;傻丫頭，有什麼好哭的？&rdo;娉婷忍不住笑出來。紅薔舉手拭淚，不滿道：&ldo;都是姑娘不好，彈得這麼淒涼的曲子，倒來怪我。&rdo;娉婷皺起小鼻尖，露出幾分小女兒表情，嘖嘖道：&ldo;好好的曲子，聽在你耳裡，怎麼就變得淒涼了？&rdo;擱了手，剛要叫紅薔將琴收起，漠然進了屋，道：&ldo;王爺說姑娘彈琴後，請將琴還回來，日後要彈時再借過來。&rdo;娉婷靈眸轉動，欲言又止，緩緩點頭道：&ldo;也好。&rdo;叫漠然收了琴，踱到茶几邊，將上面的茶碗端起來送到嘴邊。紅薔忙道：&ldo;那茶冰冷的，姑娘別喝，我去沏熱的來。&rdo;上前舉手要接。娉婷卻不理會，答道：&ldo;我剛剛彈完琴，渾身燥熱，冷茶正好。&rdo;不等紅薔來到身前，將茶碗揭開，竟一口氣喝乾了裡面的冷茶。漠然剛把琴抱起來，想要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時值寒冬，那茶冷得像冰水一樣，娉婷自從敬安王府之亂後，連番波折，身體已經大弱，猛然灌了一口冰凍的茶下喉嚨，覺得彷佛整個胸膛都僵硬了似的，片刻間連話都說不出來。紅薔見她臉色有異，急道：&ldo;看，這可凍著了。&rdo;慌忙要尋熱水，被娉婷一把拉住，輕聲道：&ldo;沒事，嗆了一點而已。&rdo;抬頭看見漠然還抱著琴站在那裡，問：&ldo;怎麼還站著？快回去吧。晚了，王爺又要發火了。&rdo;漠然應了一聲，抱著琴跨出屋門，卻不朝書房走，在走廊盡頭向左轉了兩轉，剛好是娉婷房間的牆後，楚北捷裹著細貂毛披風，一臉鐵青地站在那裡。&ldo;王爺，琴拿回來了。&rdo;楚北捷掃了那琴一眼，皺眉問：&ldo;她怎樣？&rdo;&ldo;臉色有點蒼白。&rdo;&ldo;胡鬧！&rdo;楚北捷臉色更沉：&ldo;要解悶，彈點怡情小曲也罷，怎麼偏挑這些耗損心神的金石之曲。&rdo;話沒有說完，重重哼了一聲。漠然這才知道，那句&ldo;胡鬧&rdo;不是說自己，原來是說娉婷，暗中鬆了一口氣，又聽見楚北捷吩咐：&ldo;找個大夫來，給她把脈。&rdo;&ldo;是。&rdo;漠然低頭遵命。楚北捷心情看來很不好，鎖起眉心：&ldo;那麼一大杯冰涼的茶水灌下去，誰受得了？你去告訴紅薔，要她小心伺候，不可再犯。&rdo;漠然答應了，抬頭偷看楚北捷臉色，仍是烏黑一團。只要遇上白娉婷，王爺的脾氣便陰暗不定，很難捉摸。如天籟般的琴聲只響起了一陣，便不再聽到。 楚北捷下午依然回書房去。他其實並不總在書房，反而常常在娉婷的屋後閒逛。處理公務只是虛言，他如今哪裡還有什麼公務？隱居的小院用的木料都比王宮裡的薄，蓋不住聲音，娉婷若是唱歌，即使只是輕唱，歌聲也能從屋內飄到牆外，讓楚北捷聽得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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