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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狗尿苔見了所有的雞,狗,豬,貓,都不再追趕和恐嚇,地上爬的蛇,螞蟻,蝸牛,蚯蚓,蛙,青蟲,空裡飛的鳥,蝶,蜻蜓,也不去踩踏和用彈弓射殺。他一閒下來就逗著它們玩,給它們說話,以至於他走到哪兒,哪兒就有許多雞和狗,地裡勞動歇息的時候,他躺在地頭,就有蝴蝶和蜻蜓飛來。牛鈴很疑惑,問狗尿苔有什麼辦法能招這些東西,狗尿苔不告訴他。
派出所在古爐村呆過了七天,沒查出個眉目,古爐村人心惶惶,支書更是臉上沒光,接二連三地出事,這讓他心氣挫傷了許多。他對天布說:我鎮不住村子了?天布說:這怎麼能怪你?支書說:這是階級敵人在破壞,確實有階級敵人啊!他和天布把村人一個一個掂量了,沒有誰是可以投毒的呀,可也似乎誰都可疑。
四類分子又集中學習了兩天,這兩天,到窯神廟去的是守燈和婆。王所長說:古爐村就這兩個四類分子?支書說:要說呀,這兩個還不是真正的四類分子,守燈他大是地主,蠶婆的丈夫是解放前當偽軍去了臺灣。王所長說:蠶婆,這種人還叫婆?支書說:她歲數大,村裡人一直這麼叫。王所長說:歲數大就不是階級敵人啦?支書說:對,對,以後讓村裡人叫她蠶,或者叫狗尿苔他婆。王所長說:四類分子定得太少了,就是定得太少才出了這案子!支書說:還有一個人,以前學習也讓來過,讓他這次也來吧。於是派人把善人也叫了來學習。
牛圈棚裡沒了歡喜,臨時讓迷糊餵牛,牛不好好吃,迷糊就拿鞭子打,棍子打,拿起了什麼就拿什麼打,牛就叫聲不斷。王所長給守燈、婆、善人講政策,又威脅恫嚇,三個人卻說不是他們乾的,分別提供了那天他們在幹什麼活的人證物證。王所長就不再追究了,出來罵迷糊怎麼養的牛,讓牛老叫喚,也拿了皮帶去牛圈棚抽牛,就把那頭花點子牛打得趴在了地上。
守燈、婆和善人都沒有作案的時間,就放了他們回去。又一家一家落實誰買過老鼠藥,結果是家家都買過老鼠藥,因為收了麥,家裡有糧了,老鼠都跑來了,連黃鼠狼也來,八成家的三隻雞娃才出窩了三天,夜裡就讓黃鼠狼叼走了。案破不了,派出所的人還得輪流著在各家派飯,派到麻子黑家,麻子黑問:案子還沒進展?王所長說:沒進展。麻子黑說:會不會是外村人?王所長說:我是外村來的,是我呀?!麻子黑就在村裡說:飯桶麼,這麼個案子都破不了!
案子破不了,歡喜就得下葬,因為屍體在第二天就變黑,又放了那麼多日,身子下邊汪了血,味道很重,就匆匆埋了。村裡紅白事支書定下規矩必須全村人都來,主家做飯吃,人人都幫忙,可歡喜是這麼個死法,這規矩就棄啦,下葬那天,磨子沒有給村人做飯吃。入殮前,當然是婆要給歡喜洗臉穿壽衣,用棉花蘸些水擦嘴角的血,剛一擦,一片皮就掉了,再不敢多擦,只用溼棉花在額上、腮幫子上點了幾下。壽衣是三單三棉,頭一件單褂子就穿不上,歡喜的肚子脹得像用氣管子充了氣,折騰了半天單褂子還是系不上扣門,另外兩件單的三件棉的就無法再穿,蓋在了身上。往棺材裡放呀,不敢抬著放,一動就流一種是血不是血是膿不是膿的黑水,把所穿的蓋的壽衣都滲透了。婆說:歡喜,你咋這可憐啊!著人用白布包了,抬著白布四個角放進去。但棺材又裝不下,婆拿著麻紙包的草木灰墊身子,把這個胳膊壓下去,那個胳膊又出來,那個胳膊是硬的,打著彎,像個燒火棍,嚇得田芽、戴花不敢看。長寬在旁邊埋怨磨子,說:人一嚥氣就要把身子放平整,你也不管,現在成這樣!磨子說:我不疼麼,我不疼麼!就撲過去放聲哭。婆說:不敢把眼淚滴到你叔身上,滴到身上他在陰間迷路哩。給你叔揉胳膊,揉胳膊。她自己卻嘴裡嘰嘰咕咕說:歡喜,歡喜,把胳膊放下去。你是冤枉的,派出所正破案哩,案能破哩。這話一說,磨子也說:叔,叔,你要有靈,你也向兇手索命麼,你讓他魂不守舍的暴露麼,叔!歡喜的胳膊竟然慢慢軟下來,勉強塞進棺了。蓋上棺蓋,再釘了長釘,又用繩子綁了抬杆,磨子夫妻上香燒紙,趴在棺前哭,天布指揮了幾個壯勞力,一聲吼:起!抬著棺材小跑著往墳地去了。
埋歡喜的那天,霸槽從洛鎮回來。霸槽還在洛鎮就聽說歡喜被人害死了,歡喜在去年為挖石碑的事和他吵鬧過,原本不想回來,可覺得古爐村竟然有人毒死歡喜,又想回來看看究竟,就回來了。抬棺時,需要有力氣的,有人說看見霸槽回來了,讓霸槽也來抬,狗尿苔就去小木屋叫霸槽。狗尿苔一出門,又是一群狗和貓跟著他,到了小木屋,屋裡坐著一個生人,卻沒見霸槽。那人一見狗尿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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