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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磊落奇偉之士,正在那裡等待時機。徐階是他底知己,但是徐階沒有用他的機會。嚴嵩把他當一個文士,沒有注意。世蕃認為自己和陸炳、楊博,是天下三大奇才,也沒有注意。居正對於嚴嵩父子,只是一味地恭維。後來嚴嵩底夫人死了,居正在祭文中稱頌他們父子:
惟我元翁,小心翼翼,謨議帷幄,基命宥密,忠貞作幹,終始惟一,夙夜在公,不遑退食。……篤生哲嗣,異才天挺,濟美象賢,篤其忠藎,出勤公家,入奉晨省,義方之訓,日夕惟謹。(文集十《祭封一品嚴太夫人文》)
這是後事,但是很可看出居正對於嚴嵩父子是怎樣地應付。
正和居正所說的一樣,翰林院是一個“敦本務實,以眇眇之身,任天下之重,預養其所有為”(文集六《翰林院讀書記》)的地方。在這裡他做過培養的工夫,也曾想到實際的事業。儘管別人當他一個文士看,但是他底個性,在書牘裡,已有不少的流露:
中世以後,大雄之法,分為宗、教二門。凡今吾輩之所講研窮究,言語印證,皆教也。若夫宗門之旨,非略象忘詮,真超玄詣,誆可易言。然宗由頓契,教可依通,譬之法雨普沾,隨根領受。而今之學者,皆舍教言宗,妄意揣量,執之為是;才欲略象,而不知已涉於象;意在忘詮,而不知已墮於詮。此豎拳喝棒、狗子矢橛之徒,所以紛紛於世也。(書牘十五《答周鶴川鄉丈論禪》)
近日靜中,悟得心體原是妙明圓淨,一毫無染,其有塵勞諸相,皆由是自觸。識得此體,則一切可轉識為智,無非本覺妙用。故不起淨心,不起垢心,不起著心,不起厭心,包羅世界,非物所能礙。(同卷《寄高孝廉元谷》)
《易》所謂“困亨”者,非以困能亨人,蓋處困而不失其宜,乃可亨耳。弟甚喜楊誠齋《易傳》,座中置一帙,常玩之。竊以為六經所載,無非格言,至聖人涉世妙用,全在此書,自起居言動之微,至經綸天下之大,無一事不有微權妙用,無一事不可至命窮神。乃其妙,即白首不能殫也,即聖人不能盡也。誠得一二,亦可以超世拔俗矣。兄固深於易者,暇時更取一觀之,脫去訓詁之習,獨取昭曠之原,當復有得力處也。(同卷《答胡劍西太史》)
學問既知頭腦,須窺實際。欲見實際,非至瑣細,至猥俗,至糾紛處,不得穩貼,如火力猛迫,金體乃現。僕頗自恨優遊散局,不曾得做外官。今於人情物理,雖妄謂本覺可以照了,然終是紗窗裡看花,不如公等只從花中看也。聖人能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非意之也,必洞於其情,闢於其義,明於其分,達於其患,然後能為之。人情物理不悉,便是學問不透。孔子云:“道不遠人。”今之以虛見為默證者,僕不信也。(同卷《答羅近溪宛陵尹》)
居正底時代,恰是陽明之學盛行的時代。這一派底學問,融合儒家、釋家底言論,而最後的目標是在事功方面的表現。居正所謂“本覺可以照了”,正是陽明學派底啟示。但是他對於這一派的講論,始終採取不妥協的態度。嘉靖三十二——四年間,聶豹在北京講學的時候,居正直謂“近時論學者,或言行頗不相復,僕便謂其言盡不足信,是以孤孑迄於無聞。竊謂學欲信心冥解,若但從人歌哭,直釋氏所謂‘閱盡他寶,終非己分’耳。”(書牘十五《啟聶司馬雙江》)其後居正當權,禁止講學,只是這個態度底演變。但是他說“信心冥解”,其實還是心學底學風。用這個學風治經,當然只有“脫去訓詁之習,獨取昭曠之原”。萬曆八年,居正答朱睦【木挈】論春秋雲,“春秋本魯史舊文,仲尼稍加筆削,蓋據事直書,而美惡自見,非有意於褒貶也。自三傳啟穿鑿之門,世儒襲見聞之陋,聖人記事之意,寖以弗存。所謂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書牘十二《答周宗侯西亭言春秋辯疑》)主張還是如此。
嘉靖三十七年,戊午,崇端王翊【釒爵】襲封,居正奉命到汝寧冊封崇王。汝寧去江陵不遠,居正便道回家,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他底父親。萬曆六年三月居正上《再乞歸葬疏》:“痛念先臣生臣兄弟三人,愛臣尤篤。自違晨夕十有九年,一旦訃聞,遂成永訣。”其言指此。在他回家的時間,依然免不了遼王憲【火節】底糾纏。《種蓮子戊午稿序》,是一篇奉命的文章。序言“今年秋,以使歸謁王,王手詩三冊曰,‘此近稿也。’不佞受而讀之”,可證。“種蓮子”是遼王憲【火節】底別號。
就在這一年,嚴嵩和徐階底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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