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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恩巴德悲歌 • 二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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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年邁的老人坐在滾滾向前的馬車裡沉思默想,為心中一連串問題得不到確切的答案而煩悶。清晨,烏爾麗克還和妹妹一起匆匆向他迎來,在“喧鬧的告別聲”中為他送行,那充滿青春氣息、可愛的嘴唇還親吻過他,難道這是一個柔情的吻?還是一個像女兒似的吻?她可能愛他嗎?她不會將他忘記嗎?正在焦急地盼等著他那豐富遺產的兒子、兒媳婦會容忍這樁婚姻嗎?難道世人不會嘲笑他嗎?明年,他在她眼裡不會顯得更老態龍鍾嗎?縱使他能再見到她,又能指望什麼呢?

這些問題不安地在他心中翻滾。突然間,一個問題——一個最本質的問題變成了一行詩、一節詩:

如今,花兒還無意綻開,再相逢,又有何可以期待?在你面前是天堂也是地獄,為你敞開,我的心呵,竟這樣躊躇反覆!——

是上帝讓他“傾訴我的煩惱”的,於是,問題、痛苦都變成了詩歌。心靈的呼喚——內心的強大沖動都直截了當地、不加掩飾地注入這首詩中。

這會兒,痛苦又湧入水晶般明淨的詩節,是詩歌把本來紊亂不堪的思緒奇妙地變得清澈。正如這位詩人在心煩意亂、感到“鬱悶”時偶爾舉目遠眺那樣,他從滾動的馬車裡瞭望著波希米亞早晨恬靜的風光,一派和平景象恰好和他內心的不安形成對比,剛剛看到的畫面頃刻間又進入他的這首詩:

世界不是依然存在?懸崖峭壁不是在晨光中黑魆魆地巍然挺立在那邊?莊稼不是已成熟?河畔的叢林和牧場不是一片碧綠的原野?籠罩大地的無涯天穹不是過眼雲煙,無窮變幻?

但是,這樣一個世界對他來說顯得太沒有生氣了。在如此熱戀的時刻,他會把所見的一切都和那個可愛的倩影聯絡上,於是,記憶中的倩影又魔幻似的顯現在眼前:

一個苗條的身形在碧空的薄霧裡飄蕩,多麼溫柔和明淨,多麼輕盈和優美,彷彿撒拉弗天使[10]撥開濃雲,露出她的仙姿;你看她——這麗人中的佼佼者婆娑曼舞,多麼歡快。可是你感覺到這代替真人的幻影僅僅是短暫的瞬間;回到內心深處去吧!那裡你會得到更多的發現,她會在你心裡變幻出無窮的姿態:一個身體會變成許多形象,千姿百態,越來越可愛。據《聖經》,撒拉弗是最高的天使,身上有六個翅膀,本性是愛。

他剛剛表示過這樣的決心,可是烏爾麗克的玉體又那麼誘人地浮現在眼前。於是他用詩描繪出她如何親近他,如何“一步一步地使他沉浸在幸福之中”,她在最後一吻之後如何把“最終”的一吻貼在他的雙唇上,不過,這位年邁的詩聖一邊陶醉在這樣極樂的回憶之中,一邊卻用最高尚的形式,寫出一節在當年德語和任何一種語言中都屬於最純潔的詩篇:

我們純潔的胸中有一股熱情的衝動,出於感激,心甘情願把自己獻給一個更高貴、更純潔、不熟悉的人,向那永遠難以稱呼的人揭開自己的秘密;我們把它稱為:虔誠!——當我站在她面前,我覺得自己享受到了這種極樂的頂點。

然而,正是在這種極樂境界的回味之中,這個孤寂的人才飽嘗現在這種分離的痛苦。於是痛苦迸發而出,這痛苦幾乎破壞了這首傑作的那種悲歌詩體的崇高情調,這完全是一種內心情感的宣洩,在他多少年來的創作中,唯有這一次是直接的經歷自發地轉化為詩歌。這真是感人肺腑的悲訴:

如今我已經遠離!眼前的時刻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排?她給了我某些享受美的財產但只能成為我的負擔,我必須將它拋開。無法剋制的熱望使我坐立不安,一籌莫展,除了流不盡的眼淚。

接著便是那最後的、極其憂傷的呼喚,這喊聲越來越激昂,幾乎到了不能再高亢的地步:

忠實的旅伴[11],讓我留在此間吧,讓我獨自留在這沼澤裡、青苔上、岩石邊!你們去吧!世界已為你們洞開,大地遼闊,天空崇高而又恢然,去觀察、去研究、去歸納,自然的秘密就會步步揭開。我已經失去一切,我自己也不再存在,不久前我還是眾神的寵兒;他們考驗我,賜予我潘多拉[12],她身上有無數珍寶,但也有更多的危險;他們逼我去吻她的令人羨慕的嘴唇,然後又將我拉開——把我拋進深淵。係指馬車裡歌德的隨從施塔德爾曼和秘書約翰,前者熱愛地質學,為歌德蒐集礦石,後者熱愛氣象學,為歌德記錄氣象報告。但此處的旅伴可理解為廣義的人生旅伴。潘多拉,希臘神話中由火神用黏土造成的美女,諸神賜予她各種品性:愛神贈以魅力,赫耳墨斯贈以口才和智謀,宙斯卻贈她一隻小盒,內藏一切災禍,讓她去引誘厄庇墨透斯。她在他面前開啟了盒子

《人類群星閃耀時菲爾德》 瑪麗恩巴德悲歌 • 二(第1/3頁),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