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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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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繽紛的美麗的罌粟花。他在他的《西行漫記》一書裡對這片使美洲人羞談歷史的古老土地上的罌粟發出感嘆:“在這條從西安府北去的大道上,每走一里路都會勾起他對本民族豐富多采的絢爛歷史的回憶……在這個肥沃的渭河流域,孔子的祖先、膚色發黑的野蠻的人發展了他們的稻米文化,形成了今天在中國農村的民問神話裡仍是一股力量的民間傳說。……

“在那條新修的汽車路上,沿途的罌粟搖擺著腫脹的腦袋,等待收割…,陝西長期以來就以盛產鴉片聞名。幾年前西北發生大饑荒,曾有二百萬人喪命,美國紅十字會調查人員,把造成那場慘劇的原因大部分歸咎於鴉片的種植。當時貪婪的軍閥強迫農民種植鴉片,最好的土地都種上了鴉片,一遇到乾旱的年頭,西北的主要糧食小米、麥子和玉米就會嚴重短缺。”

罌粟再次佔據了這片古原大地,小麥卻變成大片大片的罌粟之間的點綴了。人們早已不屑於再叫罌粟,也不屑於再叫鴉片,這些名字太文雅太繞口了,莊稼人更習慣稱它為大煙或洋菸。大煙是與自己以往的旱菸相對而言,洋菸是與自己本土的土著煙族相對而言。豐富的漢語語言隨著罌粟熱潮也急驟轉換組合,終於創造出最耀眼的文字:人們先前把國外輸入的被林爺爺禁止的鴉片稱作洋菸,現在卻把從自家土地上採收,自家鐵鍋裡熬煉的鴉片稱為土煙,最後簡化為一個簡潔的單音字——“土”。衡量一家農戶財富多寡的標準不再是儲存了多少囤糧食和多少捆(十斤棉花,而是多少“土”!白鹿鎮每逢集日,一街兩行擁擠不堪的煙土市場代替了昔日的糧食市場成為全鎮交易的中心。

結婚一年後,這個小廂房廈屋計程車炕上傳出一聲嬰兒尖銳的啼哭。仙草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婆婆白趙氏無微不至的服侍。坐滿了月子,跳下炕來的時候,她容光煥發,挺著兩隻飽滿肥實的乳房,完全是一個動人的少婦了。

慶賀頭生兒子滿月的儀式隆重又熱烈。所有重要親戚朋友都通知到了,許多年已經斷絕往來的親戚也聞訊趕來了。嘉軒殺了一頭豬,滿心歡喜地待承親朋鄉友。他沒有費多少心思就給孩子取下馬駒的乳名,正如他的父親給他取過拴狗的乳名一樣的用意,越是貴重值錢的娃子越取那種醜陋的名字才更吉利;一當孩子度過多災多禍的幼兒期進入私塾讀書階段,那時才應該費點心思取一個雅而不俗的官名。供其在一切公眾場合使用。嘉軒聽著眾人不斷重複著的恭維新生兒子的套話——再沒有比這些套話叫人心裡更快活的事了,他只是憨笑著更加殷勤更加誠摯地遞煙讓茶,對所有的親朋鄉友不分彼此不管親疏不成遠近一律平等對待。

歡慶的日子雖然熱烈卻畢竟短暫。今人陶醉的是更加充實的往後的日月。妻子仙草雖然是山裡人,卻自幼受到山裡上流家庭嚴格的家教,待人接物十分得體,並不像一般山裡窮家小戶的女子那樣缺規矩少教養。只是山裡不種棉花只種麻,割下麻稈漚泡後揭下麻絲挑到山外來,換了山外人的糧食和家織粗布再挑回山裹去。仙草開始不會紡線織布,這是一個重大缺陷,一個不會紡線織布的女人在家庭裡是難以承擔主婦的責任的。嘉軒在訂娶頭幾房女人時,媒人首先向他誇獎的總是那女子所受的家教如何嚴格,茶飯手藝如何利落精緻,還會拿來紡下的線穗兒和織成的花格子布供人欣賞。臨到娶仙草時,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只考慮能傳宗接代就行了。母親白趙氏明白這個底裡,表現得十分通達十分寬厚。一面教授一面示範給她,怎樣把彈好的棉花搓成捻子,怎樣把捻子接到錠尖上紡成綾,紡車輪子怎麼轉著紡出的線才粗細均勻而且皮實。紡成的線又怎麼漿了洗了再拉成經線,怎麼過綜上機;上機後手腳怎麼配合,拋梭要快捷而準確;再進一步就是較為複雜的技術,各種顏色的緯線和經線如何交錯搭配,然後就創造出各種條紋花色的格子布來。她教她十分耐心,比教自己的女兒還耐心盡力。仙草生來心靈手巧,一學即會,做出的活兒完全不像初試者的那樣粗糙,這使白趙氏十分器重,嘉軒自然十分歡心。

孩子滿月時,岳父從山裡用騾子馱來滿滿兩馱簍禮物,吃的穿的玩的一應俱全。一雙精緻的小銀鐲上繫著一對山桃木旋成的小棒槌。百日以後,小馬駒就把那小棒槌含在嘴裡,像吮吸乳頭一樣咂得吱吱有聲。嘉軒和仙草看著就會心地笑了,自然都聯想到新婚頭一夜系在她褲腰帶上的那六個桃木棒槌。孩子剛剛過歲就斷奶了,馬駒雙手抱著仙草的乳房卻吸不出乳汁,晝夜啼哭。仙草尚無做母親的經驗,急得心神不安問婆婆怎麼回事。白趙氏不僅不慌不急反而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奶汁兒怕是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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