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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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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為俄文,由日譯本轉譯為漢文,佶屈聱牙,難以看懂。原因大概是,日本人本來就沒有完全看懂俄文,再由日文轉譯為漢文,當然就驢唇不對馬嘴,被人稱之為天書了。估計胡老師在課堂上講的普羅文學的理論,也不出這幾本書。我相信,沒有一個學生能聽懂的。但這並沒有減低我們的熱情。我們知道的第一個是革命,第二個是革命,第三個仍然是革命,這就足夠了。胡老師把他的夫人丁玲從上海接到濟南暫住。丁玲當時正在走紅,紅得發紫。中學生大都是追星族。見到了丁玲,我們興奮得難以形容了。但是,國民黨當局焉能容忍有人在自己鼻子底下革命,於是下令通緝胡也頻。胡老師逃到了上海去,一年多以後就給國民黨殺害了。

接替胡先生的是董秋芳先生。董先生,筆名冬芬,北大英文系畢業,譯有《爭自由的波浪》一書,魯迅先生作序。他寫給魯迅的一封長信,現儲存於《魯迅全集》中。董老師的教學風格同胡老師完全不同。他不講什麼現代文藝,不講什麼革命,而是老老實實地教書。他選用了日本廚川白村著、魯迅譯的《苦悶的象徵》作教材,仔細分析講授。作文不出題目,而是在黑板上大寫四個字:“隨便寫來”。意思就是,你願意寫什麼就寫什麼。有一次,我竟用這四個字為題目寫了一篇作文。董老師也沒有提出什麼意見。

高中國文教員,除了董秋芳先生之外,還有幾位。一位是董每戡先生,一位是夏萊蒂,都是從上海來的小有名氣的作家。他們的作品,我並沒有讀過。董每戡在濟南一家報紙上辦過一個文學副刊。二十多年以後,我在一張報紙上看到了他的訊息,他在廣州的某一所大學裡當了教授。

除了上述幾位教員以外,我一個教員的名字都回憶不起來了。按高中的規模至少應該有幾十位教員的。起碼教英文的教員應該有四五位的,我們這一班也必然有英文教員,這同我的關係至為密切,因為我在全校學生中英文水平是佼佼者,可是我現在無論怎樣向記憶裡去挖掘,卻是連教我們英文的教員都想不起來了。我覺得,這真是一件怪事。

我的學習和生活

榮譽感繼續作美

我在上面回憶北園高中時,曾用過“虛榮心”這個詞兒。到現在時間過了不久,我卻覺得使用這個詞兒,是不準確的,應改為“榮譽感”。

懂漢語的人,只從語感上就能體會出這兩個詞兒的不同。所謂“虛榮心”是指羨慕高官厚祿,大名盛譽,男人夢想“紅袖添香夜讀書”,女人夢想白馬王子,最後踞坐在萬人之上,眾人則跼蹐自己腳下。走正路達不到,則走歪路,甚至弄虛作假,吹拍並舉。這就是虛榮心的表現,害己又害人,沒有一點好處。榮譽感則另是一碼事。一個人在某一方面做出了成績,有關人士予以表彰,給以榮譽。這種榮譽不是營求得來的,完全是水到渠成。這同虛榮心有質的不同。我在北園高中受到王狀元的表彰,應該屬於這一個範疇,使用“虛榮心”這一個詞兒,是不恰當的。虛榮心只能作祟,榮譽感才能作美。

回憶濟南高中(3)

我到了杆石橋高中,榮譽感繼續作美。唸了一年書,考了兩個甲等第一。

要革命

我在上面已經說到,我在濟南高中有兩個國文老師,第一個是胡也頻先生。他在高中待的時間極短,大概在1929年秋天開學後只教了幾個月。我從他那裡沒有學到什麼國文的知識,而只學到了一件事,就是要革命,無產階級革命。他在課堂上只講普羅文學,也就是無產階級文學,為了給自己披上一件不太刺激人的外衣,稱之為現代文藝。現代文藝的理論也不大講,重點講的是它的目的或者使命,說白了,就是要革命。胡老師不但在堂上講,而且在課外還有行動。他召集了幾個學生,想組織一個現代文藝研究會。公然在宿舍外大走廊上擺開桌子,鋪上紙,接收會員,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一時聚觀者數百人。他還曾同上海某一個出版社聯絡,準備出版一個刊物,宣傳現代文藝。我在組織方面和出版刊物方面都是一個積極分子。我參加了招收會員的工作,併為將要出版的刊物的創刊號寫了一篇文章,題目乾脆就叫“現代文藝的使命”,內容已經記不清楚,大概不外是革命,革命,革命。也許還有一點理論,也不過是從弗理契書中抄來的連自己都不甚了了的“理論”。不幸(對我來說也許是幸)被國民黨當局制止,胡老師逃往上海,群龍無首,煙消雲散。否則,倘若這個刊物真正出版成功,我的那一篇論文落到敵人手裡,無疑是最好的罪證,我被列入黑名單也說不定。我常自嘲這是一場類似阿Q要革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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