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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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臂人單膝跪地,掏出鋼筆,用嘴咬開筆帽,又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紙,按在膝蓋上,歪歪斜斜地畫了幾個字,問:“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縣哪個區的?”
王超一一回答。
獨臂人道:“你們的縣長魯立人是我的老戰友,這樣就好了,等打完這一仗,你把這張紙條給他,他就會賠你一輛車子。”
王超指指我們,說:“長官,這位是魯縣長的丈母孃,這是她的一家人!”
獨臂人說:“大娘,您做個證,就說情況緊急,渤海區支前指揮部民工團八連指導員郭沫福借用你村王超小推車一輛,請他代為處理後事。”
“好極了!”獨臂人把那張紙條拍到王超手裡,然後怒斥王金,“還磨蹭什麼?不按時送到軍糧,你爺兒倆要吃鞭子,我郭沫福要吃槍子!”
郭沫福指著王超的鼻子,說:“快把你的東西卸下來!”
王超道:“長官,您讓俺怎麼辦?”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我們一起走,我們民夫連裡不缺你一個人的伙食,”
指導員說,“等仗打完了,你就把車子推走。”
“長官,”王超哭咧咧地說,“俺剛從那裡逃出來啊……”
“非要我掏出槍來崩了你是不是?”指導員憤怒地說,“我們為了革命不怕流血犧牲,用你輛小車還這麼多羅嗦!”
王超可憐巴巴地對母親說:“大嫂,您可要給我做證啊!”
母親點了點頭。
王金父子推著王超的膠皮軲轆小車,歡天喜地地走了。
獨臂人客氣地對母親點點頭,便大踏步地追趕他的隊伍去了。
王超一屁股坐在被子上,毛猴著臉,自言自語地念叨著:“我怎麼這麼倒黴?別人碰不上的事為什麼偏被我碰上了?我招誰惹誰了?”淚水沿著他肥厚的腮幫子流下來。
我們終於撤到了大山的跟前,寬廣的砂石大路分散成十幾條羊腸小道,蜿蜒曲折到山上去。晚上,成群結隊的難民,操著各樣的口音,在黃昏的陰冷空氣裡,傳播著互相沖突的訊息。這一夜,大家都瑟縮在山腳下的灌木叢中苦熬。從南邊和北邊,傳來悶雷般的轟鳴。一道道炮彈出膛的弧光劃破墨色的夜空。半夜時分,空氣陰冷潮溼,蛇一樣的陰風,從山的縫隙裡爬出來,搖得脫盡葉片的灌木枝條簌簌抖,卷得樹下的枯葉刷刷響。狐狸在洞|穴中悲鳴。狼在山谷裡嗥叫。生病的孩子像貓一樣呻吟。老人像打鑼一樣咳嗽。這一夜可真是難熬,天明時有幾十具屍首拋在山溝裡,有孩子,有老人,也有壯年人。我們一家之所以沒凍死,是因為我們佔據了一叢掛滿金黃|色葉片的奇特灌木,所有的樹木都脫光了葉子,唯有它不落葉。樹下還有厚厚的枯草。我們緊緊摟抱在一起,把那條唯一的被子頂在頭上。我的羊緊貼著我的脊樑而臥,它的身體是我擋風的牆。最艱難的時刻是後半夜,遙遠的南方炮聲隆隆,加深了灌木叢中的寂靜,人的呻吟聲鋸割心絃,使渾身震顫,耳朵裡出現旋律,像熟悉的茂腔調兒。那其實是一個女人在悲泣。萬籟俱寂中的聲響滲入岩石,極冷極溼,陰雲與頭上的冰涼的棉被粘連在一起了。下雨了,凍雨,雨點落在棉被上,落在黃葉婆娑的灌木上,落在山坡上,落在難民們頭上,落在嗥叫著的山狼豐厚的黃毛上。雨在下落過程中便凝固成冰渣兒,落下時便隨即成了冰。
我突然想起多年前樊三大爺高舉著火把把我們從死亡中引匯出來的那個夜晚。他高舉著火把,像紅色的馬駒一樣,在暗夜中跳躍著。那一夜,我沉浸在|乳汁的溫暖海洋裡,摟抱著巨大的Ru房幾乎飛進天國。現在,可怕的迷幻又開始了,像有一道金黃光線洞穿了夜幕,像巴位元的電影機的光柱,成群小冰豆子像銀甲蟲,在這光柱裡飛舞,一個長髮飄拂的女人,披著雲霞的紅衣,紅衣上鑲嵌著千萬顆珍珠,閃,閃,長長短短地閃爍著光芒。她的臉一會兒像來弟,一會兒像鳥仙,一會兒像獨|乳老金,突然又變成了那個美國女人。她柔媚地笑著,眼神是那麼嬌,那麼飄,那麼妖,那麼媚,勾得人心血奔流,細小的淚珠迸出眼窩,掛在彎成弧線的睫毛上。她的潔白的牙齒輕輕咬著一點唇,猩紅,後來又咬遍我的手指,咬遍我的腳趾。她的細腰,她的櫻桃般的肚臍,都隱約可見。順著肚臍往上看,我頓時熱淚盈眶,大聲地嗚咽起來,那兩隻像用純金打就、鑲嵌著兩顆紅寶石的Ru房,朦朧在粉紅色的輕紗裡。她的聲音從高處傳下來,禮拜吧,上官家的男孩,這就是你的上帝!上帝原來是兩隻Ru房。上帝能變幻,變幻無窮,你醉心什麼,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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