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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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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以為,趙六子還可以緩過來,一直到下雨了,仍不見回頭,她才打發海海走了。

雨真猛,院子裡汙水橫流,漂著爛柴草、牲口的糞便。骯髒的泡沫游來游去。

劉改芸的目光從院子收回到屋裡來,這個破敗的家,從她跟了趙六子,就沒有什麼變化。光棍漢趙六子在紅烽是出名的窮光蛋。如果說變化,就是她跟了趙六子不到兩個月他那癱媽去世了。

惟一使她感到一點欣慰的,是在牆角擺著的木頭箱子,那是二青的手藝,可它是家裡最排場的傢俱。

海海從唸書起,他的課本,他的作業,他的畢業證獎狀等等,都在裡面,箱子裡貯存了海海的孜孜不倦,嚮往追求,青春年華,也貯存著劉改芸的一切光明。

在去改興那裡以前,海海還在看書。

現在,那本折回一頁的書放在炕上,劉改芸的目光撫摸著它:《農村實用科技》。

她讀過兩年書,又有父親口口相傳認不少的字。

編書的人可真到農村人心裡走了一趟。海海把他們的老師——水成波推薦並送給自己的這本書視為珍寶。

“媽,我準備養雞! ”張開興奮的眼睛,海海這樣宣佈,“人家外國人,吃飯全憑肉蛋奶,以後,中國人也得走這條路,雞肉雞蛋,肯定要走紅。”

劉改芸向兒子送去信任的微笑,他幹什麼她都高興,可是,錢呢?

“媽,我找田直書記去貸款! ”聰明的兒子從母親的沉默中看出了困難。

劉改芸說:“咱家窮,人家敢貸給? ”

“如今支援窮人致富,我看沒問題。”兒子信心十足。

稚氣還沒有徹底褪盡的臉上,洋溢著勇敢和堅毅。

劉改芸忽然問:“海海,白白沒找你說話? ”

“白白? ”海海怔了一下,“她,說過要找我? ”

劉改芸的眼睛亮了,點下頭。

昨天,她在甜菜地裡打葉子,蘇白走到她跟前笑吟吟地說:“姨,我幫你幹! ”

劉改芸用手背抹了一把汗水,笑著說:“營生不多,不用你沾手了。”

白白不說話,跟她並排打葉子。

劉改芸不斷地向她投過去端詳的目光。姑娘變化可真快,她還沒有來得及把瘦瘦怯怯的白白從印象中忘掉,姑娘就出落得讓人不敢認了。

蘇家人的相貌特徵也很明顯,如同一位造詣很深的雕塑家,嫻熟而又隨便,嚴謹而又輕率地大刀闊斧,幾下就把他們的形象完成了。

方臉盤,濃眉毛,眼梢向上挑,嘴唇小而厚,這就使蘇家有一種粗獷中有細膩,直露中有含蓄的風采。

這種風采一旦附麗於女性的身上,就於溫柔中添上了陽剛之美。

白白亭亭玉立,白白豐滿苗條。她那兩頰上的紅潤,嘟嘟的豐滿嘴唇,眼波中流閃的光波都使劉改芸想到了自己的那個時代。

敢於蔑視太陽的季節。

她情不自禁地慨嘆:“白白,你真喜人! ”

白白扭過臉,滿足地嫣然一笑:“姨,聽我媽說,年輕時候,你可是紅烽出名的美人兒呀! ”

劉改芸的臉刷地白了,連忙垂下頭,深深地,抵住了胸脯。

“紅星的白菜紅旗的蒜,紅烽的改芸不用看”,這句蘇鳳池編出的“山曲兒”,想必上點歲數的人還沒有完全忘記吧。

三個公社,三種出名的“特產”。

劉改芸是人中的鳳凰。

“咦,姨姨,你難過嗎? ”蘇白聽不見劉改芸的反應,她那副痛苦不堪的神情,使姑娘大為驚詫。

“不咋,我有點頭暈,”劉改芸打起精神,給她一個寬慰的笑。

“姨姨,你去地頭坐一坐,這點營生我承包了! ”

劉改芸感動得笑了:“不,白白,咱們一塊兒幹吧! ”

她們在幹活中間,漫無邊際地閒談,但劉改芸清楚地感覺到,白白的話總是有意往海海身上蔓延。

當她回家時,才留給劉改芸實質性的話:“姨,海海要不忙,我找他有話說! ”

趙友海聽母親這樣傳達,恍然地說:“她一定又來借書看。”

母親的眼裡有更豐富的答案。她從白白眼裡看到了最動人心絃的色彩。

海海告訴母親,旗里正在舉辦養雞學習班,明後天他想去報名。

“收錢不? ”

“學習二十天,交五十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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