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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握住羅蘭的手,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彎下腰看著他朋友蒼白沉睡的臉龐。這個姿勢他保持了足足半個小時。最後他失望地搖搖頭,放開了羅蘭的手,站起身來。
“不行?”庫斯伯特急切地問。
阿蘭嘆著氣無奈地搖頭。
他們用松樹枝做了一個雪橇,這樣羅蘭就不用繼續在馬鞍上再奔波一個晚上了(以這種方式帶著自己的主人似乎讓拉什爾感到緊張不安)。接著他們要繼續趕路,但不從大道走——因為那條路太危險——而是沿著一條與之平行的小路走。又過了一天,羅蘭仍舊沒有知覺(現在眉脊泗已經落在他們身後,兩個男孩同時感到一陣強烈的思鄉之苦,那感覺難以言喻,但是如同潮汐般真實),他們倆分別坐在羅蘭身體兩側,相互對視,他們的視線下面,羅蘭的胸口緩慢地上下起伏著。
“昏迷中的人會餓死或者渴死嗎?”庫斯伯特問。“不會的,對嗎?”
“會的,”阿蘭說。“我覺得他們會餓死渴死的。”
整晚的旅途漫長勞神。前一天晚上他們倆誰都沒睡好,現在,他們用毯子蒙著頭擋住陽光,睡得像死人一般。當太陽下山的時候,兩人相繼醒來。兩個滿月之夜後,惡魔月亮又一次撥開層層雲霧露出臉來,那些雲霧預示著第一場秋季大風暴的到來。
羅蘭坐起來了。他從袋子裡取出玻璃球。他端坐著,把球抱在懷裡,它黑乎乎的,像倫伯的玻璃眼珠似的死氣沉沉。羅蘭自己的眼睛同樣是死氣沉沉的,他冷漠地望著月光照耀下的林間通道。他會吃東西,但不睡覺。他會喝林中溪澗的流水,但不會說話。如今他已經離不開梅勒林的彩虹了——為了把它帶出眉脊泗,他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可是。它並沒有在他懷裡發光。
不,一個念頭閃過庫斯伯特的腦子,當我和阿蘭醒著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它活起來。
阿蘭沒法把球從羅蘭手中拿開,於是他把手放到羅蘭的臉頰上,就那樣觸控著他。不過,他什麼東西都摸不到,那裡什麼都沒有。和他們一起朝著西面趕往薊犁的根本不是羅蘭,甚至都不是羅蘭的鬼魂。正如月亮結束了一個夜晚的駐留而從天空消失一樣,羅蘭消失了。
第四卷 上帝的兒女都有鞋子
第一章 堪薩斯的早晨
1
(幾個小時?幾天?)以來槍俠第一次沉默了。他把手臂耷拉在膝蓋上坐了一會兒,注視著東面的建築物(在太陽的掩映下,這座玻璃宮殿像一個金環包裹的黑匣子)。接著他拿起放在身旁地上的皮水袋,將它高舉過頭,張開嘴,把袋裡的水傾倒在臉上。
有些水灌進嘴裡,他喝了下去——他的頭向後仰著,其他兩人都可以看見他的喉結在上下滾動,他繼續往自己臉上澆著水——但喝水似乎並不是他的主要用意。只見那些水沿著他溝壑深刻的額頭流下,從他緊閉的眼皮上濺落,紛紛積聚到喉嚨下方那個凹陷下去的三角溝裡,接著又順著鬢角流到頭髮上,使得他那頭黑髮看起來顏色更深了。
最後,他把皮水囊丟到一邊,閉著眼睛躺倒在地上,手臂伸直了攤在頭兩側,像一個在睡夢中投降的人。只見他那溼漉漉的臉上悠悠地升起一股股水汽。
“啊……”他喊了一聲。
“感覺好些了?”埃蒂問。
槍俠掀開眼皮,露出那雙有些失神卻又警覺的藍眼睛。“嗯。好多了,真難以置信。我是那麼害怕回憶這段往事……但我確實好多了。”
“也許精神專家可以給你解釋清楚其中的玄機,”蘇珊娜說,“但我覺得,你不會有心思聽那些解釋的。”她把手撐到腰背上,伸展了一下身子,又縮了回來……不過這縮回來的動作只是不自覺的反應。她原以為會出現的疼痛和僵直已經蹤跡全無,不過她也並沒能心滿意足地聽到骨節發出一連串愜意的咔嗒、劈啪的響聲,只有她脊椎最下面的骨盤輕輕地咯吱了一聲,“告訴你一件事,”埃蒂說,“你的解釋讓我們對‘一吐為快’有了新的理解。羅蘭,我們在這裡待了多久了?”
“一個晚上而已。”
“‘靈魂在一夜間完成一切。’”傑克說,聲音像是還在夢中似的。他的腳踝交叉放著,中間形成了一個大菱形,奧伊就站在這菱形當中,用他那明亮的黑眼睛盯著傑克。
羅蘭坐起來,用領巾擦拭臉頰上的水,眼神犀利地盯著傑克問道:“你說什麼?”
“不是我說的。一個名叫查爾斯·狄更斯的人在一個題為《聖誕頌歌》的故事裡寫的。一切都發生在一夜之間,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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