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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垂頭看了一眼無聲無息的蘭芽,她帶著哭腔的哀告倏然在耳邊響起:“我不能有孩子;王爺……求求你……”
如同心頭狠狠捱了一刀,真金只覺胸腔給不斷湧出的鮮血漲得發疼——
“你不是不能有孩子,你是不能生孩子;你放心;我自有一千個法子教你生不下來!”
“王爺”,竇默擔憂地看著搖搖欲倒的真金。
真金幾度開口,又把話嚥了回去。良久,他目視窗外,輕輕問道:“孩子?”
竇默搖了搖頭,也看著窗外說道:“夫人還年輕,孩子……不愁……不愁沒有的!”
真金早已想到孩子斷然無幸,那億萬之中不得其一的一線僥倖牽得他歇斯底里,幾乎就要發狂,是以此刻聽了竇默的話,反倒微微鬆了一口氣。
但這一口氣撥出,胸中立刻難以為繼——他轉身按住几案,身子弓起,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又能重新呼吸……
“別……別讓她……知道!”他的語聲已全然變了調。
“能保住夫人的性命,已是萬幸了王爺!”到了這個時候,既不能說謊,則只有實話實說。
竇默在“紫檀殿”已試過蘭芽的脈息。
他是一代名醫,所謂名醫,手上生死無數——活人固然無數,而因名氣太大,醫人太多,死人也是無數。脈息若有一線生機,適才他也絕不會被瞞過。
這樣生生斷人心跳血脈、五臟運轉的法子霸道得聞所未聞,便當真氣斷再續,死而復生,也定然於身子損傷巨大。那母腹中將將化成的胎兒一呼一吸皆賴母體,猛然間依仗全失,莫說一天一夜,便是一時一刻也熬不過去!
如今看病人,是命與時爭,存亡續斷之際又加上胎死腹中——下藥催產,病人萬萬禁受不起;而擱置不問,不出一日,死胎定致子宮大出血,是一樣的一屍兩命!
這樣棘手的狀況,竇默一生行醫,還從未碰到過!
他凝神想了片刻,將蘭芽目下的情況一五一十說了,末了鄭重道:“王爺,若為夫人著想,就請您先到外頭回避……”
還沒等真金說話,竇默已搶著說明了道理:
“王爺一定聽過‘病不治己,旁觀者清’這句話。”
這是說醫生從不給自家人治病。因為望聞問切,皆是微妙之事,失之毫釐,便謬以千里,而醫治親人,再穩重的大夫也難免關心則亂,下藥時猶疑不定,反誤了病情。
竇默此時醫治蘭芽,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真金不在場,竇默與蘭芽相識不過半日,雖醫者父母心,終究還是個陌生人;但真金若在,時時刻刻提醒他這是鍾愛弟子的心上人、是當朝親王的夫人,自然多多少少會擾亂心神。
這一番道理並不難解,若在往日,真金不待他說早已領會,可此時竇默解釋了兩遍,他才茫茫然點了點頭。
頭是點了,身子依然不動,目光痴痴地望著蘭芽:眼睛燒得發紅,但卻一滴淚也沒有。
竇默一躬身,斷然道:“王爺,您不想看著夫人死,就請回避!”
真金身子一震,抬頭看了看竇默,竇默神色溫和,鼓勵地點了點頭。從這位自幼啟蒙、數年來朝夕相伴的嚴師眼中,真金陡然看到了母親察必皇后時時流露的溫柔,他鼻中一酸,兩道淚水終於暢暢快快地流了下來,孩子一般哽咽了一聲:“師傅!”
竇默道:“去園中走一走,坐一坐,少時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姑娘就是。你不信師傅麼?”
真金無聲轉身,慢慢推開門走出了書房,並沒再回頭張望。
竇默透了一口氣,走到榻前,又給蘭芽把了一回脈。此刻脈象稍強,病人的身體似乎也已在漸漸回暖。
竇默仰著頭苦苦思索:他最窘迫的還是沒有“歸去來兮散”的藥方。如有方子,知曉用藥用量,便能針鋒相對地下藥一一化解,讓病人早些醒來,恢復體力。如能在兩三個時辰內恢復到常人一半的體力,他就有了兩分催產的把握。
而眼下沒有方子,又絕沒時間等病人依靠自身慢慢恢復,說不得,只好亂猜瞎撞,聽天由命!
竇默不由便想:不論這位賀夫人是否救活,都該想法子,不論花多大的代價,也得把這奇藥的方子弄來。
真金雖離了書房,但怎會如竇默所說,“去園子裡走一走、坐一坐”?他立在書房階前一顆碗口粗的古柏下,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著書房紅木雕花的正門,似乎已望穿了門板,看見了裡面情形。特以魯陪在他身後,挖空了心思想找一句勸慰的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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