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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一歲。
大概是的。但更重要的不是性早熟,是因為理想和虛偽,使我們寧可相信十一歲的女孩是沒有性感知的。對這感知的承認,會觸犯人們。你們。
不,當時完全不清醒。
即便是成人也可能不清醒。
第二部分 3。心理醫生在嗎(18)
多少中國人,會記得一次暗中握手,或偶然的一次身體接觸。不知多少如此可笑的接觸被秘密珍藏下來。有時連同後果一道珍藏。
你們對身體絕對不像我們這樣高度利用。我們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領土只有百分之八的可耕地。我們必須擴大可憐的可耕面積,使那不可耕的,也具有存在的意義。
整個事情沒有完。事情甚至還不算開始。
火車進入夜色,水塘是一攤攤晶亮。剛發過水災的江南。在賀叔叔靜悄悄的閱讀中,我在窗邊睡著了。
壁爐的火多好。
謝謝。還有我的圍巾。
聯絡過了。他們說從第四次就診開始,保險公司承擔一半診費。
對了,請告訴我歌劇院怎麼走。舒茨很愛歌劇,每年從菲薄的教授工資裡拿出三千元捐助歌劇院。你猜對了,我爸爸也是歌劇迷。
不,不像他。舒茨更接近我父親。
晚安。
你好。
沒關係,候診室有雜誌翻。今天我沒什麼事,就早早離開了學校。
很好。
行!那我告訴你實話,不太好。
是的,我本來打算取消治療。
不知道。一些時候我就是表達性很差,不想說話。講英文尤其是的,我那母語的一半變得非常挑剔,很刻薄,講英文的這一半剛開口,它就找到了毛病。然後開始指摘。此後,我每成型一個英文句子,就會聽到尖刻的評論,是我母語的那一半在批評我非母語的這一半。說它的句子結構笨重,用詞不巧妙。如此斷裂。我那講英文的自我變成了我整個人的異端,顯得那麼孤立。就想把嘴閉起來。
第二部分 4。心理醫生在嗎(19)
我有時更喜歡我這英文的一半。它好像是年輕的。它是——我老在想——它是無辜的。它魯笨、稚拙、直率。它是我的年僅十八歲的語言啊。
而我的中文,我的母語,它其中包含的我是有城府的。我那個基本與我同齡的語言。它那巨大的彈性,易變和善辯,它多成熟。
這樣的時刻發生,我能做得到的只有緘默。
你說得對。
我確定,你是對的。
明天下午四點,讓我寫下來。
不知道。也許我一個人走走。天不錯。也許和女朋友一塊兒吃晚飯。閉上嘴,聽她的。
諒解我突然變卦。
謝謝你的諒解。
明天見。
我想好了:我先得告訴你一個故事。
這就是那個故事。作者叫賀一騎。書太舊了,照片不是老,是古老。
知道中國的八年抗戰吧?那解放區和敵佔區呢?
春荒的傍晚。
1942年。
默默跟隨行軍隊伍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看上去在五十五到六十歲之間,因為瘦和衰弱。女人跟著一個十四歲的小八路。老婦人對小兵說:小兄弟,你餓吧?小兵回頭看她一眼,趕緊跑兩步跟上隊伍。老婦人也跑幾步,嘴唇都喘白了,又說:小兄弟,你看這一路上槐花都沒了,叫人都吃光了。小兵說:都吃光了唄,你跟著隊伍幹啥?!隊伍有行動哩!小兵前頭有個老兵,這時對大娘嚷起來:這是要打日本去呢,你跟著幹啥?急著給鬼子送信去哪?!大娘只得跟他作作揖,說:我有個孩兒也參加咱們隊伍了;我那孩兒跟這位小兄弟一般大。
第二部分 5。心理醫生在嗎(20)
她還是一步不松地跟著隊伍。隊伍上坡。隊伍下坡。浩浩蕩蕩。隊伍越走越快,大娘自己跟上了,一身爛絮,一雙爛鞋都給落在了後邊跟不上她了。小兵不時回頭看看這位枯骨一架的大娘,彷彿是鼓舞她跟上來,也彷彿求她別再跟了。幾個兵都惱了,對大娘說:沒見過討飯討到部隊來的!再狗攆人咬著不放,我們可要開槍了!大娘說:八路軍不打俺鄉親。老兵說:八路軍不打好鄉親!有人這時把槍栓拉上了,刺刀也上上了。大娘這才眼巴巴地看著那細瘦的小兵跟著細瘦的隊伍從山樑上走沒了。
天黑時,西北來風。隊伍歇下來。把每條糧袋抖淨了,熬出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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