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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木匠完工結賬時,雖然蔣子金親自把成品檢驗了好幾遍,也硬找出些莫須有的瑕疵,但東西在那兒明擺著,賴不過去,只得照發工資了。
結賬那晚,蔣子金置酒辦席,說是酬謝木匠活做得好。江木匠不會喝酒,硬被勸著倒下兩盅。蔣子金吩咐他到上房去算賬。
江木匠一進房門,只見蔣子金的小老婆光著下身,他慌忙後退。不料那女人衝上來就是兩巴掌,撕扯著木匠,爹呀媽呀哭叫起來。
江木匠嚇呆了,也氣昏了!還沒等他醒悟,蔣子金率領家人將他揪住。於是,江木匠酒後起淫,強姦良家婦女的罪名就定了。
官司不用打,衙門就是窮人的閻王殿。就如此這般,木匠一年的汗水白流了,還得把他僅有的全家靠著餬口的工具變賣出去,請了四桌客。
江木匠怒恨攻心,有冤無處伸,生計的飯碗又打了,一病不起,沒到年關就嚥了氣。仲亭母親本來就病著,把丈夫江木匠用高粱秸卷著——他一生為人家做過多少棺材啊——埋後,自己苦愁無望,趁孩子出去討飯的當兒,跳井自殺了……
江仲亭想到這裡,哭出了聲。他一頭撞進門,向水山母親叫道:“嬸子啊!我該死!”他泣不成聲了。水山母親驚喚道:“孩子,亭子!你,你那苦命的爹媽呀!”她也哭起來。
水山臉上痛苦地抽搐著,內疚地對仲亭說:“仲亭哥!我打你不對。”
“對!”仲亭哭道,“好兄弟,你打得對!該打我這沒心肝的人……”
水山的母親流著眼淚說:“好孩子,你弟兄倆是一棵蔓上兩個瓜,怎麼好打架啊!你們兩個的爹都是叫財主、官府害死的,亭子媽無法尋了短見。你們小時,都十二三歲了還沒衣裳穿,光著腚去外村要飯,見著女人都羞得把身子對著牆。那時候,仲亭大些,不願進人家的門,水山就叫哥在外面等著,自己進去要。遇到有狗的人家,仲亭就叫水山躲身後,自己在前面用棍擋狗。你們要一天飯還不夠一頓吃的,兩個人還你推我讓,誰也不捨得吃,末了都去找爛地瓜、野菜、草根……塞進肚子,不飽就喝一肚子涼水,留點飯給我個老婆子吃……”
“媽,別說這些啦!”水山痛苦地叫道,眼睛發溼,手緊攥著腰間的槍柄。
“不,我要叫你們記住這些!”母親倔強地說。她又對仲亭教訓道:“孩子!別說你兄弟生你的氣,你怎麼能忘掉過去的苦,忘掉共產黨的恩情啊!孩子,想想你死去的爹媽,想想你那叫官府把頭掛在牟平城的叔叔,可不能變心哪!”仲亭痛心地哭道:“嬸子!都怨我腦子叫個人的事塞滿啦,忘了黨,忘了窮人!”
“可你,水山!”母親嚴厲地盯著兒子,“好隨便打人嗎?誰給你這個權力來?啊!”
江水山低頭說:“媽,我錯啦!”
母親嚴厲地說:“還不向你哥賠不是,等著幹麼!”水山依從地上前抓緊仲亭的手,誠摯地說:“我對不起哥哥!”
“不,兄弟!”仲亭抱緊水山的雙肩,“你打得對!”“好哥哥!”水山感動地說,“你從歪道上拐回來,兄弟心裡也好過啦!”
“水山哪!”仲亭流著大滴的熱淚,聲音抖顫著,“在戰場為救你我身上捱了一槍,這一槍捱得值得!可是也是這一槍使我復員回來,慢慢的,我的思想變了質。這次你為著救我,給哥一拳,又把我打醒過來,重新革命!水山,你打準了我的毛病,我永遠記住這一拳!”
看著弟兄兩個重新融合在一起,母親拭著笑淚說:“好啦,都再別提打架的事啦,省得叫人家笑話。”
水山搖搖頭:“不,媽!我犯了錯誤,還要請上級處分。”“沒關係,”仲亭以兄長的口吻說,“別說我有該打的地方,就是沒有,當兄弟的打哥一下,那也沒關係啊!算了吧,水山,誰也別提啦!”
江水山的眉頭鄒了幾下,沉痛地說:“不單是兄弟,我,一個共產黨員,打了為革命流過血的同志……”
第九章
“儒春——儒春——”中午飯過後不久,這個早被山河村大半個疃的人們熟悉了的、使人極為討厭的呼喊聲又響起來了。
南山根的打穀場上,儒春忙和春玲分手,撒腿就向家裡跑。
老東山把兒子叫回家後,將大門關嚴,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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