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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大峽谷中。而且1986年瑪多縣城是我見過的最小的縣城。因此我用面頰、脖頸、手指、腳趾頭,用我裸露的血管、甚至包括我的牙齒感受著碼多縣城的風嗖嗖地吹來,這意味某一天瑪多會遷徙。
很快,我就已經感覺到了脖頸上的沙粒,那些用手指可以觸控到的沙粒,那些用鼻翼可以呼吸到的沙粒,那些嗆人的沙粒,那些可以被牙齒磨擦,可以刺痛咽喉的沙粒,遍及了我周身,這就是瑪多縣,這就是黃河源的瑪多縣。我們的詩友李不斷地靠近我們想用他一米八的身體遮住風沙。李從不多語,他就像是從瑪多縣冒出來的一頂帳篷,試圖讓我們兩個南方女子遮開碼多縣的風沙。
我們就這樣走著,環繞著縣城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回到了李安置我們的住處,在一個朋友家裡,我們又尋訪到了火爐,這些用牛糞團取暖的火爐,我們在果洛州府時已經體驗過了,詩人斑果把他和另一個男孩的房間讓給我們,在果洛州府裡,堆集著一堆又一堆幹牛糞團,在無限漫長的冬季裡,他們就是這樣把團團幹牛糞拋在爐火中點燃,而我們也就那樣學會了取暖。
在這裡,瑪碼多縣城的一隻火爐旁,我們觸控著身體上滑落下來的風沙,咀嚼著吞嚥著喉嚨中的風沙,爐火漸漸地溫暖了我們的四肢。就在這燃燒著火爐的旁邊,我們開始在碼多縣城過夜了。這對於我們來說顯然是一個無眠之夜,風沙依然在撞擊著牆壁,無論牆壁有多麼厚,我們都能聽到呼嘯之聲。
終於,我看見海惠的日記本從她的被子上滑下來,睡眠的時刻已到,在呼嘯聲中,我躺下來了,這是一個呼嘯之夜,它將給我們帶來拂曉。第二天,夜色已經結束了,早晨的瑪多縣,像天堂般沉靜,簡直看不到風嘯,風沙留下來的任何一種痕跡,這就是荒原之城瑪多縣。
我站在街道上,想遇到一個剛剛從夜色中醒來的人,我等了很長時間,看見了一個青年人騎著腳踏車,打著唿哨從我身邊經過。我們開始出發了--朝著荒原的源頭而去,越來越多的冰雪密封的道路像是使道路斷裂開來,朝遠處看去,荒原上出現了凍死的耗牛、羊群的屍身,接下來,一大群黑黝黝的人群出現了。詩人李告訴我們,他們是淘金人,每年春天,都將有二十多萬淘金人湧進這片荒漠。他們冒著生命的危險尋訪金子。許多年以後,我坐在電影院裡接觸了大量的美國好萊塢西部片,那些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只可能發生在世界的西部。
李告訴我們,有許多男人就在這荒原上凍死,或者病死,然而,依然有一批一批的淘金人奔赴這片荒漠之中。我們看到了源頭聖泉般晶瑩的泉水,這就是黃河的源頭嗎?遠處,一隻玲瓏的白唇鹿在蹦跳著,它也許是我在荒原上看到的最為鮮活的生命。
夜,如沙粒般旋轉著,又一次鑽進肌膚,在我們的喉嚨中顫慄著。聽說瑪多城已經遷移了,我在瑪多縣度過的夜,睡過的床如今在哪裡呢?那些床啊床就在爐火邊顫悠,而我此刻置身在西南邊,在這個冬日的午夜,我想起了瑪多的風嘯,我想起了瑪多的床。
過夜,意味著已經把身體放下來,把行襄和沉重的歷史暫時放下來。我們的歷史無疑應該放下來,在這一刻,我已經又一次開始澄明那段屬於我個人史上的一段歷史:風嘯風沙朝著我青春的脖頸揚起來,我就是在那一刻,磨練出了我的歷史最為動人的瞬間。當我把頭轉向荒原時,我的眼睛一片潮溼。正是在這一刻,我歷史中的歷史變成了我置身在瑪多縣尋找訪到的床榻。
1987年 讓他走,還是留下來?
抵達永勝縣城的男友剛把門敲開,我就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在籠罩著,也許是他的目光,他從廣西柳州來,從一個那時候我十分陌生的地域,從鐵軌上乘著火車而來,而當時,一個秋天,我剛從墓地回來,父親剛剛在三天前被我們掩埋在深不測的泥土裡,那是滇西的塵埃,棺材放下去時,連聲音都聽不到,而此刻,我正在憑弔,正在默哀,正在回憶父親活著時的一切時光之謎。
而此刻,韋已經放手在了門上,他是第二次來永勝的,第一次來永勝把時,我們很快就陷入了戀情,一種裸露在明媚陽光之下的,不被時光所摧殘的戀情。所以,韋第二次來,門一敞開,他並沒有看見我臉上的那團烏雲,也沒有看見我胸前的小白花,甚至也沒有看見我被死亡所摧殘過的目光。這就是戀人韋所置身在激情中的那一時刻,當他不顧我的目光中翻滾著烏雲和無限的哀思,越過我目光的深淵之跡,撲到我面前低聲說:“嫁給我吧。”我的手隱隱地摸索著,我的手摸索到了他身上的骨頭和血液的紅色,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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