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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是包括羊角洲在內的所有百里洲人最要命的年份。孤洲危懸於滔滔大江之中,10餘萬條性命繫於一條彎彎曲曲的老民堤之上。管湧來了,洲民扛著麻袋、抬著毛石衝上去,堵住了黃龍的偷襲;滲漏來了,洲民挑著土擔卵石擔圍上去,一個時辰內築起一截新的圍堤……然而,驚心動魄的汛期過去,久被洪水困居、折騰的洲民中,有的累病了,累垮了,有的老病復發了,有的染上新病怪病。一日突接電話:老父倒在床上動彈不得了!我心急如焚,驅車直抵輪渡碼頭,遠望著還停在對岸未開的輪渡船眼裡直冒火。幸虧,老父是得的風溼性坐骨神經痛,經幾月治療便恢復如初。同年冬天,大妹打來電話:母親從田裡弄了豬草回屋,躺在拖椅上不省人事了!我又急又怕,急得恨不能飛過河,奔至母親身邊,怕母親腦溢血,拋下我們走了。用車把母親運到縣城,住進醫院作了初步處置,母親才睜開雙眼,如夢初醒:“怎麼到了這兒?”眼睛搜尋到我們兄弟,驚問:“你們怎麼來了的?”直令我們作兒的心酸無比,羞愧不已。人常說“小時候父母為你端屎端尿,父母老後你為父母端茶遞水”,我們無能呵,大幾十歲了,居然照顧不到年邁命苦的父親……
為從源頭解決令我駭怕的問題,我一直在嘗試、在努力。起初,我給父母“定”的“退休”時間是60歲,勸他倆屆時把責任田退掉,只在門前菜地裡種點自食的菜蔬,了不起再喂一頭豬、幾隻雞。花甲之年到了,他們沒有一點“退下來”的意思,只得我去“督辦”,結果可想而知,我無功而返,兩老一如既往:種了兩畝梨園,養了一頭母豬一頭育肥豬,外帶三分菜地。父親自有安排:“海華(我大弟的兒子,父親僅此一男孫)考取大學後再說吧。老二正拉‘兒灘’,我趁搞得動,幫他一把呀!”只得作罷。海華上大學,父母賣梨子的錢還未攥熱乎,一千塊錢交給海華他媽:“沒多的,就這點兒,算婆婆爺爺的智力投資,我們高興哪!”我瞅空兒即頒“退休令”:“您們的孫子考上了大學,您們的奮鬥目標已實現了,這下該把田退掉吧?”父母同聲抗議:“不行不行!海華上了大學,接下來輪瀟兒上大學了。我們知道你們不差這幾個錢,可瀟兒的學習成績這麼好,明年興許上北大清華哩!不行,這麼優秀的孫女,我們不投點資划不來啊!”去年,瀟兒真的考取了北大,兩老送來一千塊,平時總是喜得眉開眼笑,田也種得更起勁。這回,我們幾姊妹一起逼兩老退田,可父親有了他的新盤算:“梨子田不種,沒人接呀。別人都把梨子樹挖掉又種棉花噢。與其荒在那兒,不如稍微照管一下,多少可結幾個果呵。再說,樹下邊還可種點豬草栽點苕,退掉了豬子吃什麼?還有,瀟兒下邊還有幾個小傢伙(指我大弟的女兒、小弟的女兒及三個妹妹的子女),他們到時候上大學,如若我們奔得動,也還想投點資咧。”
解決問題的過程中,也曾出現過轉機。2000年春夏之間,死亡之神差點兒把我母親擄去,只差那麼一丁點兒。一日下午,父母共進了午餐之後,母親洗碗收灶臺,父親下地去。收拾完畢,母親提著滿滿一撮箕垃圾,經廚屋南門穿過堂屋走向“稻場”西南角的糞坑。這時,只聽得“轟隆隆”一聲,驚得母親手中的撮箕“哐啷”落地,垃圾四散。朝廚房西山牆的轟聲處一看:糟了,出拐啦!只見廚房屋頂煙塵滾滾,直衝遮掩著廚房的竹梢樹梢。廚房塌了!母親的臉嚇得煞白:“天啦,差一點兒要了我的老命!莫非‘嘎嘎’(我外婆,2000年正月初一無疾而終)在那邊蠻孤單,要我去打伴?”我一邊取錢安排修房,一邊抓緊組織“勸退攻勢”。兄弟姊妹勸,妯娌妹夫勸,同族叔嬸勸,還專程到么么家,搬來么么、姑父勸,終於鬆了口。於是,我們夫婦倆會同小弟,在城區周圍四處找房,條件有點苛刻:離城中心不遠(便於我們常去問問安,送點吃的喝的穿的),三大間磚瓦房,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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