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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季節,基本都飛走了。
程白順著坡度和緩的蜿蜒長道走到前面一片還算開闊的平臺上時,便看見了那塊熟悉的空地,幾棵遒勁的松樹,一塊大石頭上刻著“歲寒知松柏”五個大字。
一道身影就坐在旁邊的長椅上。
從後面看去,只能看見他有些寬厚的背部,白了一些的頭髮,還有他身邊那一小袋拆開但好像沒怎麼動過的鳥食。
空地上沒有鴿子。
他正盯著那片區域發呆,粗糙的手掌裡鬆鬆地攥著一小撮鳥食,動也不動一下。
程白還記得,她這一位老師下課走如果有時間,總是要順道從這後山轉上一圈,一是散散步,畢竟年紀漸漸大了,該鍛鍊鍛鍊身體;二就是去看看山上那群鴿子,帶一小袋鳥食,在長椅上坐上一個小時,也沒人打擾,說是能理清一下思緒,現代社會資訊太爆炸了,有時候需要隔絕一下外來的干擾。
哲學系有位教授調侃,說他這是“禪定”。
但往常那種狀態都是放鬆而愜意的,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心平氣和,是一位能讓人非常信賴倚重的師長。
她站在後面看了好一會兒,想起外界輿論那些毫無根由的攻訐,感覺到了一陣奇怪的迷惘。
終於還是走了上去。
程白喊了一聲:“老師還在這兒啊。”
趙平章聽見這聲音,才意識到有人來了,一轉頭看見程白,竟然笑了起來。
眼角笑紋都堆到了一起。
“程白啊,你怎麼來了?”
程白走到那長椅旁邊,跟這位她昔年以及如今都十分敬重的老師並排坐到一起,莞爾一笑:“剛才去了一趟院辦,方不讓跟我說老師在這邊喂鴿子,我就來了這邊。不過啊,才走到的時候,學生才想起,這大冬天哪裡來的鴿子,還以為是方不讓騙我呢。沒想到,老師真在。”
“是啊,冬天哪裡來的鴿子……”
趙平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滿布著掌紋地手掌裡,躺著那一撮顆粒狀的鳥食,然後嘆了一聲。
“我是糊塗了,連這種錯都犯。”
程白兩手撐在長椅上,只向那灰濛濛的天際望。
在這種地方抬頭看天和在現代感十足的辦公室裡透過玻璃窗看天,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麼看會覺得寥廓。
她想起趙平章那份自述,顯得很平靜:“老師曾說過,人的判斷都是主觀的,只要有主觀就不可能絕對完美。機率論上來講,不存在不出錯的可能。人畢竟不是機器。但也正因為如此,法律賦予法官以‘自由裁量權’。法官就像是走在鋼絲上的裁縫,既要小心翼翼不掉下去,更要精準地把握好法律的尺度。”
趙平章也還記得這番話。
程白淡淡地續道:“人的主觀永遠無法突破客觀的限制,這也就意味著當時的您無法不受制於客觀的條件。那不是您的錯,當年的案子也不是今天的鴿子。”
趙平章聽著,慢慢把掌心裡那些鳥食都仔細地放回了袋子裡,然後看著掌心裡那鳥食留下的殘屑道:“可無論對錯,做過的事情都會留下痕跡,即便不在身上,也在心裡。”
他是一個睿智的長者。
即便是身陷如今這種境地,也並沒有露出多少的崩潰和慌亂,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
好像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趙平章轉頭,看了自己這十多年來最得意的學生一眼,卻無法抑制地想起了那件案子。
十六年前那一樁震驚國內的“食人案”。
讓十六年前的他站到巔峰,也讓十六年後的他跌落谷底。
02年3月案發。
03年9月做出判決。
前後歷時18個月。
宣判的時候連中央臺的媒體都到了,當晚判決結果就透過各大電視臺傳播到了千家萬戶。
有關於當年那件案子的細節,一直沒有被趙平章遺忘,至今能歷歷地浮現在他眼前。
一群偷獵者進山,遭遇山體滑坡,有兩人被困山洞。
救援隊解救出來時,一生一死。
生者,也就是嫌疑人孫寶山,在長達近二十日被困的時間內,依靠食用死者的血肉存活。
警方在洞內發現了一些重要證據:
1嫌疑人用於盜獵的獵槍;
2死者殘破的屍體上留有三枚彈孔,由於血肉已經被嫌疑人吃掉不少,所以這個判斷來自骨骼上留下的彈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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